巴格達，原哈里發現賽格麻宮殿外。
謝珏腳步一頓，手按在了胸口。
轉過頭，朝東方看去。
“三爺？”謝七低低的道了一聲。
謝珏脣角輕翹，道：“我聽到了，我聽到月兒喚我。”
謝七的嘴角抽了一下，往東邊看了一眼，心道這可是隔了十萬裡之距啊……
謝珏笑過之後，放下了手，臉上的神色恢復了平靜，道：“我們進去。”
謝七對唐冰和其他幾人遞了個眼色，緊跟在了謝珏身後。
“謝公子。”門口站着的一個人面上帶笑的迎了上來。
謝珏認得這位是哈里發的那位堂弟，心裡不覺有些疑惑。
在朱裡的時候，他遇見了艾申爾的船。
艾申爾告訴他，他們走後，賽格麻便發怒想去抓格力，結果格力逃了，還帶人襲擊了巴士拉所有宋國來的船，燒殺一空後，不知道爲了什麼，又偷跑回巴格達將那些留在巴格達的宋人殺了。
這可是大事！
巴格達以商爲榮，這麼堂而皇之的殺國外來的商人。
哈里發當時便怒了，找了賽格麻大罵一頓。
賽格麻本是是準備找格力算賬的，被哈里發罵得火起，回去就跟塞里人的王告狀去了。
然後，塞里人攻陷了巴格達周圍所有的軍鎮，直接趕了哈里發下臺，正式宣佈成立了塞裡帝國。
這次動亂持續了兩年多，來往的商船都隔絕了。
直到前年年底開始平息後，大家纔開始跑船。
當時謝珏問艾申爾可否到巴格達賣貨，艾申爾說，你有茶，儘可以去。
說謝珏上次賣的那種茶已經風靡了整個塞裡帝國的上層階級，而且埃及和更北地方的人也花重金購買。
現在這麼多年，大家都喝完了，聽說一餅茶都炒到了天價。
再又給謝珏出主意，說賽格麻搶了原哈里發的宮殿和哈里發宮殿裡成堆的黃金，還搶了哈里發的金礦，那可是一年就能出十幾萬兩黃金的地方，你將大頭便宜一點賣給賽格麻，他肯定出得起錢。
當然最後又加了一句，你的茶一定要好，因爲後來賽格麻抓到了格力，格力說，是宋人用假茶騙他，所以他纔去報復的。
賽格麻雖然殺了格力（搶了他的錢財），但是對宋人的觀念就有些變了，再說前年底有宋國的船到了巴士拉，船上也帶了茶，雖然價格開得沒有謝珏高，但是那茶完全不能喝！
所以，賽格麻一怒之下，將那幾個宋人也給殺了。
船上的水手現在還在做奴隸呢。
茶的質量謝珏是不怕的（這次的比上次還好），只是這麼聽着賽格麻也是個兇悍之輩。
心裡便有些思量。
想過之後，還是決定到巴格達來。
到得朱裡，茶已經賣掉十多萬斤，不過大部分都是二等和三等的，大半是換做了各種香料和寶貨，黃金才收了十萬兩。
要想得到大量黃金，還是得到巴格達和紅海。
不過，爲了安全，他將龔管事柳管事許管事他們都留在了巴士拉。
（反正他的阿拉伯語比他們都好）
巴格達的哈里發沒了，莫森也被革職，巴士拉的那位守港口的將領莫爾倒是還沒換。
見到謝珏莫爾還直接將上次說好的東西給他，謝珏收下了，轉而就送了他一千餅二等茶，又特意說了自己下次來不知道什麼時候。
莫爾感激之下拍着胸脯保證，給他們船先上補給，有什麼事情趕緊通知他們跑路。
而且，巴士拉的商業系統也沒有受到大的影響。
許是蘇月說的，這些阿拉伯人是天生的商人，只要戰事稍微平息，就能跑動起來。
內河李想熟悉的那個船隊老闆依然在。
謝珏便僱了他們十艘船，然後帶上了大半的侍衛，帶了十萬斤茶和一些上等的絲綢瓷器等物過來。
到了巴格達後，謝珏先去了圖書館。
圖書館的學者們都還在，激動之餘也給他普及了一點巴格達的現狀。
聽到這些人都說賽格麻算是個講理的人，只要你尊敬他，不騙他，讓他看到利益，他還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謝珏便直接要人送了十斤茶到賽格麻門口，還附上了自己的名帖。
這還沒回到驛館呢，賽格麻的人便來接了。
謝珏心裡便有數了。
而且，剛纔他好似聽到了蘇月的聲音，聽到蘇月說：三爺，保重啊。
那心便一下定了下來。
月兒說，不要那麼傲氣，該慫的時候就要裝慫，所以，他可以的，不過就是態度放低點，眼睛放低點，心裡認清楚，他現在就是一個商人，該低頭的時候低頭，該陪笑的時候陪笑。
他做得到，他一定能平安的帶着大量黃金回去！
腳步微微一頓，謝珏臉上帶着再真誠不過的笑容，朝着堂兄笑道：“倒是不知道大人在這。”
堂兄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是個商人，亦是部族首領，只要對我有益，對我部族有益，我不在乎侍奉的是誰。”
謝珏心裡一下明白了。
難怪當年他特意提醒李想。
其實這位纔是個真正厲害的，知道再多的錢也抵擋不住武力，所以早就找了退路。
謝珏邁步上前，在和堂兄並肩的時候低聲道：“比上次更好的特級茶餅我帶了三萬五千餅過來，在巴士拉還有兩萬多餅，上次的那種一等我帶了六萬五千餅，船上還有七萬餅，大人要多少？”
堂兄吸了一口氣，帶了讚賞的看了謝珏一眼，低聲道：“下次什麼時候能過來？”
謝珏微微搖頭道：“我們宋國的皇帝換了，現在弄這些東西不容易，這次過後，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這次，我是積攢了四五年才收集到這些。”
堂兄秒懂。
也就是說下次再來，至少得五年後。
心中快速的盤算了下這些茶餅能換取多少土地牛羊和奴隸，堂兄低聲道：“你帶過來的特等的全部給賽格麻，賽格麻給你開價後，你再送點一等的，你在巴士拉的兩萬餅，三十五兩黃金一餅我都要了，我直接派人去巴士拉拿，一等餅你給點優惠我，二十五兩黃金一餅我要三萬餅。”
這一下就是一百四十五萬兩黃金。
謝珏帶了點驚訝的掃了堂兄一眼。
堂兄低聲道：“不是我一個人拿，但是你別管我跟誰，總之你給我就成了。”
這傢伙……
只怕轉手就有賺……
謝珏笑了下，低聲道：“好，不過，爲了方便，我全部要黃金金塊，咱們誰都不說。”
堂兄亦笑：“當然。”
黃金體積小，茶餅的體積也不大，兩者交易，可以很快完成，要是用其他貨物來抵，那就引人注目了。
他可不想讓人知道他買多了多少，多少錢買的。
兩人相視而笑之後，開始說着天氣啊路途辛苦啊什麼閒話，一起走進了賽格麻的大殿。
大殿主座上坐着一個三十出頭的精壯男人，留了滿臉的鬍子，眼神如同鷹鷲一般的射下，在謝珏跟着堂兄施禮後便道：“你送過來的茶我喝了，比上次的要好，你有多少？”
謝珏心中微微一怔，這位，這麼快便能品出味道，說明他是經常喝的。
心念一轉，謝珏道：“啓稟大人，在下這次帶了十萬餅茶到巴格達，今天給您送的這種有三萬五千餅，一等茶有六萬五千餅。”
“這次有這麼多？”賽格麻切了快肉道。
“這是在下收集了五年纔有的，全部帶過來了。”謝珏言辭簡短。
賽格麻吃了肉，又再喝了一口茶，道：“全部？你們的皇帝都沒有？”
謝珏依然低着頭道：“宋國每年產茶萬萬餅，其中貢茶五十萬到八十萬餅，您喝的這種，每年不過三萬餅而已。”
萬萬餅……
賽格麻的手都一頓，再聽到後面的，心中那麼一算，便高興起來了，道：“坐下說話，來人，上酒。”
待謝珏跟着那堂兄在客座上坐下，賽格麻便又問：“你先頭說萬萬餅那種，價格多少？”
謝珏心中微動，面上帶笑的道：“那種，若是大人想要，在下不要錢。”
“哦？”賽格麻的眉頭一挑。
“那種茶是當年做當年喝的，無法通過長途海運，在下就算運過來，到大人這裡也就全部壞了，那可就是毒藥了。”謝珏淡淡笑道。
賽格麻明白了。
想想自個殺那幾個宋人還真殺得不冤枉，可不就是騙人嘛！
不過面前這人不錯！
再仔細想了想謝珏說的話，賽格麻問道：“你們宋國，再無別人能弄到這種茶了嗎？”
謝珏道：“在下拿的也是艱難，說實話，這樣一餅茶，在我宋國亦是高價，只是，在下拿了卻不敢在宋國賣而已。”
賽格麻問道：“爲何？”
不等謝珏說話，堂兄笑道：“宋國人多，謝公子賣給誰都得罪人啊。”
謝珏微微一怔，心道我想說的是我拿的是禁品，怎麼可能公開出售，微一思忖又明白了，巴格達是隻要有錢，沒有什麼你不能用不能吃喝的，所以他們是不明白爲什麼會禁止的。
但是賣一家不賣一家得罪人，他們卻是能理解的。
便笑着點頭附和。
賽格麻笑了起來，衝着謝珏道：“上次你來，就沒有賣給我。”
謝珏臉色微僵。
賽格麻又笑：“好在你識趣，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謝珏只能微笑。
“這次的茶餅比上次好，哈里發不欺負你，我也不欺負你，這種特等的，我給你三十八兩黃金一餅，原先那種，還是一樣的價格，你帶過來的，我全部都要。”
謝珏眼中閃過驚訝之色，忙起身施禮道：“多謝大人！”
賽格麻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大笑道：“放心，黃金足夠，你若是還有，也儘可以賣給我！”
他不光搶了哈里發的宮殿，還搶了好幾人的家產，現在是巴格達最有錢的人。
一定要讓那幫混蛋看看！
想喝這黃金水，來求我吧！
跪舔我吧！
“如此，在下這次還帶了一些上次那種二等的，在下送大人一萬五千餅一等，一萬餅二等的。”謝珏再度施禮道。
難怪堂兄要秘密交易，這要讓賽格麻知道，還不得幹掉他。
賽格麻眼睛一亮，道：“你還有嘛？還有多少？都賣給我！”
謝珏心裡不覺草了一聲，這傢伙到底搶了多少黃金啊！
他從泉州帶出來的，特等茶七萬斤，一等茶二十三萬斤，二等茶十萬斤。
沿路上連賣帶換的，去掉一等茶七萬斤，二等茶七萬斤。
還剩下特等七萬，一等十五萬，二等三萬。
現在被這兩貨已經吞掉了特等五萬五千斤，一等十萬，二等一萬。
他可還想留點去紅海和桑給巴爾換好東西的！
面色訕訕，謝珏道：“大人，這茶，在下只能拿到這麼多的，實在是大人出手大方，在下才將剩下的全部送給大人。”
賽格麻這才哈哈大笑道：“好，我就喜歡你這句話，”
笑完之後又道：“你就只帶了茶？其他的，絲綢和瓷器呢？”
謝珏面色有些囧的看了堂兄一眼。
不會連這些都想全部壟斷吧！！
賽格麻瞅他那模樣笑了起來，道：“你別擔心，那些我只要好的，你去挑些好的給我就是。”
謝珏這才鬆了口氣，起身道：“如此，那麼在下先告辭，先去挑貨。”
賽格麻想想要是那些死巴格達貴族知道他買空了黃金水，那臉色……
便道：“去吧，明天我會讓人送黃金過去。”
謝珏擡手便是一禮，道：“求大人，可否不大肆聲張？”
說着，苦笑了一下，道：“不瞞大人，上次就因爲哈里發那點黃金，在下差點送命。”
賽格麻臉色微斂，手指在膝蓋上敲了起來。
“大人，黃金水再好，也有喝完的時候。”堂兄站起來道了一聲。
賽格麻擡眸看了堂兄一眼，明白他的意思。
他把黃金水都買空了，少不得有些人會心懷怨恨，動不了他，動一個宋人還是容易的。
而這個宋人死了，以後就沒有黃金水過來了。
那就等於斷了他的財源。
點點頭，賽格麻道：“好，明日晚上，我派人送去碼頭。”
謝珏鬆了一口氣，再施一禮，便告退出來。
回到驛館沒有多久，堂兄便來了，指派了自己的兩個人，跟着謝七一起，馬上坐船往巴士拉走。
等堂兄也走後，謝珏便對汪椿道：“你還記得黑衣阿曼他們那嘛？”
當年便是汪椿跟着一起逃出來，對阿布那還有印象，但是黑衣阿曼那確是沒有去過的。
想了想後，便搖了下頭。
謝珏輕嘆了口氣道：“算了，讓大家驚覺些。”
幾個侍衛都應了一聲。
聲音還未落，就聽得驛館門口有人聲，隨後，一個年輕人衝了進來。
謝珏擡手擋住了侍衛拔劍，驚訝道：“薩丁？”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