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在鳳鳴宮大殿前,沒有多久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蔡相當時正在外宮裡的內閣辦公室中,和其餘閣老是同時得知消息的。
好在他臉皮夠厚,聽聞皇帝和皇后的斷言,也不過是臉白了一下,便如常的繼續討論其他事宜。
現在內閣裡商議的是他想了好幾年的茶榷法。
按照計劃他本是想先動市舶司和香料榷法,只可惜當年二皇子和三皇子相爭,引發了白蒔之事,讓先帝將這事壓下來了。
他只能先啓動茶榷法,如果能說服內閣,再讓皇帝同意執行,便可以帶來巨大的利益。
朝廷的茶稅收入也將翻上一倍。
那可是大功勞!
憑藉着那個,他就可以再上一步。
所以現在,萬不可惹怒皇帝。
回去之後,便讓家裡斷了和蔡霽的聯繫先。
蔡霽離開後不久,皇帝便讓那些臣子都離開,和皇后去了劉太后那。
走到大堂外,就聽得劉太后在笑:“還好沒踩到!笑死我了。”
“在說什麼呢?母后這麼開心?”皇帝臉上亦帶出了笑容,邁步而進。
劉太后笑得在抹眼角笑出來的淚花,指着蘇月道:“這丫頭在說笑話呢。”
“笑話?說什麼笑話呢?”皇帝對劉太后旁邊一坐,很有興趣的問道。
“就是有一個人在路上看到一堆東西,蹲下去聞了聞,說可能是大便,然後用手摸了點放嘴裡舔了下,說,還真是大便,還好沒踩到。”劉太后一邊重複一邊又笑個不停,拍着自個的腿道:“這世上可不是多的是這種人,明知道是大便還要去舔舔,然後慶幸自個沒踩到。”
蘇月手背遮着嘴,一邊跟着笑一邊瞅了一下劉太后。
一個簡單的笑話,劉太后卻能說出這麼有哲理的話。
果然是劉太后啊!
皇帝將劉太后前頭的話想了一下,然後也大笑起來,對蘇月道:“就你促狹。”
皇后倒是聽進了劉太后後面的話,想想那蔡霽,便彎眉笑了起來。
柔聲對皇帝道:“皇上,這次那些番外來的不是進貢了些好東西嘛?臣妾瞅着有些皮毛不錯,不若給些給月丫頭。”
“是是,不光那些皮毛,還有……”
劉太后淡淡的打斷了皇帝的興奮,道:“皇上,那些東西,要先緊着功臣來。”
番外國家的禮品不說其好壞價值,那賞賜給臣子就是一種體面。
如果拿來賞給了蘇月,蘇月的實惠能得到多少不知道,肯定會收穫一籮筐的閒話,對皇帝的風評也不好。
皇帝的臉色一僵,帶了些不虞的道:“前些時候,朕不是將趙皓給提升爲神武將軍,再又賞賜了兩萬兩白銀,和五百宮緞了嗎?”
宮變之後,先帝給鎮國公府的賞賜更重,還直接給了趙皓十萬兩白銀,一個大田莊的賞賜。
劉太后嘆了口氣道:“不是給鎮國公府!他們家一直駐守北方,難道還少了皮毛嘛!”
還是死敵北戎的禮物……
哎,這個兒子啊,實在是不應該當皇帝。
皇帝的臉色緩了緩,道:“那,是給誰?”
劉太后看着他的神色心中一動,再又看到蘇月,便將一些話給忍了下來,笑道:“你想用哪個臣子,便賞賜點唄,要不,過幾天不是有宮宴嘛,到時候弄個比試什麼的,作爲獎品就好。”
皇帝想了想,點點頭,又帶了一些不甘的道:“那,就不能讓月丫頭好過一些?”
劉太后笑着搖搖頭,對蘇月招招手。
蘇月麻利的站了起來,走到劉太后身邊。
劉太后將手腕上的玉鐲子給擼了下來,戴在了她手上。
那鐲子是極品羊脂白玉所雕,入手溫潤,一看就不是凡品。
蘇月的眼睛滿是星星,衝着劉太后道:“哇,太后娘娘,這麼好的東西!”
劉太后看着她哈哈笑道:“那是,這可是貢品,一整塊玉就成了三隻鐲子,哀家父親給先帝上貢了一對,這一隻便給了哀家。”
“這麼珍貴之物……”蘇月立馬從手腕上將玉鐲子褪下。
這已經不是價格問題了。
劉太后將她手按住,帶了欣慰笑意道:“哀家說給你就給你,你這孩子帶給哀家的歡樂,值得。”
“太后……”蘇月看着劉太后,忍不住的抽泣了幾下,一下抱住了劉太后,道:“太后您真好,我太喜歡您了。”
劉太后輕拍着她的背道:“嗯嗯,哀家也喜歡你,年底事兒多,等忙過這段,你便多到宮裡來陪哀家說說話,哀家看到你就開心。”
人年紀大了,便自然會喜歡孩子。
皇帝的兒女不少,但是以前她不過是後宮的小透明,本就難有機會見自己的孫輩,而自從皇后的嫡子夭折後,皇帝也不敢再帶孩子進宮。
袁妃的兒子都十四了,其實她也沒有見過幾面。
而皇帝登基後,那些孩子也不親近她,在她免了後宮嬪妃和皇子公主們的請安後,就少有到她的宮裡來。
就算偶爾來了,也是一副拘謹的模樣。
她便也沒了興趣。
唯有蘇月,又會煮茶,又會說笑話,也一點不怕生,流露出來的親暱再是自然不過。
不過幾次,便讓她有了這要是我親孫女該多好的念頭。
等出了正月,老侯爺也死了三個月了,便是經常召蘇月進宮,也無人能說什麼。
而能被太后皇后經常召進宮,那蔡霽也應該不敢做什麼。
蘇月看着劉太后很是感動,揉着眼睛道:“太后娘娘疼我,我都不知道怎麼報答纔好。”
劉太后哈哈一笑,又讓宮女拿來三千貫的交子遞給她道:“拿去用,不用替哀家省錢,哀家有個會賺錢的侄兒孝敬呢。”
宮中的東西都屬於內務府,吃住用盡管,但是要想自己拿錢乾點什麼,就得靠私房。
皇后是個窮的,但是劉太后的私房豐厚啊。
劉家豪富,家資何止千萬,而劉父劉哥都對劉太后心存愧疚,別的幫不了,錢是儘管夠。
(所以劉太后才能在後宮過得滋潤)
到的劉琦這裡,比祖父父親更會賺錢,給劉太后的孝敬也更多。
所以,劉太后非常的壕!
蘇月便也不推辭,笑嘻嘻的接過那三千貫,再又坐回去煮茶。
就這麼喝茶聊天講笑話,時間一晃便到了中午。
蘇月起身告辭,對劉太后和皇后道:“月兒想去街上逛逛,還得請太后娘娘和皇后遮掩一下,說月兒是晚上自個離開宮的。”
說着,還對劉太后眨巴了下眼睛,一副我拿了錢就想去豪爽一般的模樣。
引得劉太后笑,連聲道:“快走快走,再不走得被你笑死。”
蘇月便又對皇帝施禮,皇帝雖然有些不捨,但是下午本也有事不能久坐,便點頭讓她走。
待人走後,長長的嘆了口氣。
劉太后瞅了他一眼,再看了皇后一眼,臉色沉了下來,道:“皇帝,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麼?說鎮國公擁兵自重,驕慢無禮,要你警惕一些他?”
否則,前些時候皇帝還說趙皓的好話,給趙皓升官和賞賜,現在卻又這麼個態度。
皇帝的臉色變了下,低聲道:“是韓相說,鎮國公權利太重,於國無利。”
劉太后冷哼一聲道:“無利?宮變之時,若不是鎮國公父子,這國是誰的國都不知道,既然說於國無利,那便是說皇帝你沒有資格做這個皇帝了?”
這話實在太重,皇帝趕緊道:“韓相絕對沒有這個意思,不過是覺得,兒子對鎮國公父子太好,太過於依賴他們。”
劉太后輕嘆了口氣道:“正好你們兩都在這裡,哀家呢,有幾句話要說,半年了,你們兩,做皇帝皇后也半年了,總應該明白了,你們不再是以前的閒散皇子和王妃,可以什麼事都不管,聽別人一句覺得有道理便自個亂了方寸,你們是皇帝和皇后,咱們宋國最至高無上之人!若是性子實在改不了,至少要知道自個的底線。”
聲音頓了下,劉太后對皇后道:“你是皇后,便要有皇后的氣勢,不能讓人欺到頭上去,不管是後宮裡的嬪妃,還是外頭的外命婦,一定要讓她們知道,你不是可以任意利用踐踏的。”
皇后趕緊起身應了一聲,臉色微微有些發白。
她也不是蠢的,若是一開始覺得蔡霽以蘇月繼母身份跟着來也沒有什麼,現在也是知道哪裡不妥了。
心裡亦是有些氣惱被人如此利用。
劉太后便又對皇帝道:“皇帝,你的底線便是你能坐穩這個皇位,你且想想,若是二皇子三皇子得了手,你的下場會如何?那些個文臣,說句實話,有幾個不是早就和那幾個皇子有聯繫的?唯有鎮國公!唯有他們家,從開國以來,便遵循和祖皇帝的約定,死守邊關,從來不過問朝堂之事,這次,若不是先頭那個世子跟隨吳貴妃做出有辱趙家祖訓之事,你以爲鎮國公會回來管這事?要是鎮國公不管,你這個皇帝又在哪?你不依仗鎮國公父子你想依仗誰!”
皇帝束手站了起來,低頭道:“母后訓斥的是,兒子明白了,不會再聽那些讒言,兒子,再去給趙皓升官。”
鎮國公官職和爵位都已經到頭了,不可能再升了。
劉太后搖搖頭道:“你啊!也不需要如此啊!趙皓纔多大?你這麼給他升官其實是害他啊!以後無功你別再升官給賞賜了,只一條,你要信任他們父子,信任他們父子絕對不會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