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蓉自小在容老太君跟前長大,容老太君本身是個豪爽的,也不大拘着她。
但是畢竟是國公府的姑娘,再不拘着,也沒有放任去野的時候。
容蓉從來沒有想到,這種山野小莊子居然這麼好玩。
荷塘是不能去了,但是那小河又清又淺,夏日炎熱,正是洗涼的好去處。
更別說這滿山的桃子,後山的林子。
連那菜園子,滿地跑的雞,水裡的鴨子,都帶了無限野趣。
不過幾日,她便拋棄了那些什麼規矩禮儀,和蘇月瘋到了一塊。
只是,這等沒有儀容之事,到底是不好讓男人看到的,所以,她們上山摘桃子,只帶了丫鬟和婆子,侍衛都在下面守着,不放閒人上來。
卻不防,容世子幾人騎着馬從上面下來了。
榮國公府的丫鬟先頭沒有看清楚是自家世子,齊聲大叫,惹得下面的侍衛都衝了上來。
那白晃晃的刀劍,將容世子直接從馬上嚇跳了下來。
“是我,是我!是我!非歹人也!”容世子舉着手大叫道。
心裡很是鬱悶。
他算是明白趙皓爲什麼不下來了。
那傢伙肯定是看到這下面居然還埋伏了這麼多侍衛!
(一半是你們家的好不!)
“哥?”容蓉從一枝掛滿桃子的桃枝後面探出頭來,喚了一聲。
臉上明明白白的寫着,好好的官道你不走,從這上面下來,你幾個意思?
“是我,我找你有事,這,這不是走這邊快一些嘛?”
容世子將抵着自己胸口的長劍撥了一下,對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抱着雙手站在一邊冷冷的看着,一看就是厲害角色的唐冰道:“我真的,只是爲了趕時間!”
“容世子?要進去說話嘛?”蘇月從唐冰身後的那棵樹上冒了頭出來,好笑的看着容世子道。
唐冰微微頷首,那幾個比着容世子的侍衛便如同來時一般的瞬間消失。
榮國公府的侍衛和容世子的親隨(他們互相圍着)面面相覷了一下後,也跟着往山下走。
容蓉在丫鬟的幫助下從樹上下來,對容世子道:“什麼事這麼着急?”
容世子看了幾個丫鬟一眼,道:“進去說。”
容蓉神色微動,對蘇月道:“我們一起回去。”
“好。”蘇月摘了一個大桃,藉着唐冰伸出的手跳下了樹,將桃子丟在薄荷拿着的籃子裡,手在身上圍裙上擦了一下,跟着容蓉往下走。
鬆霧收回了已經伸出的手,以不讓人注意的角度,偷偷看了唐冰一下,隨後便跟上了蘇月。
唐冰微掃了她一眼,便轉頭,朝山頂處看去。
容世子並沒有掩藏動靜,那馬蹄聲從山頭傳下來的時候,他便感覺到了,而且,也看清楚了那便是容世子,所以纔沒有出手,只是讓幾個侍衛將他給逼下了馬而已。
他在意的,是山頂上那幾人。
那雖然沒有敵意,視線卻一直在蘇月身上之人。
“小唐。”蘇月走了幾步,回頭喚道。
唐冰應了一下,收回目光,跟了上去。
山頂之上,老劉坐在馬背上,對樹椏上的趙皓道:“榮國公府的侍衛不錯嘛,這反應可夠快。”
趙皓只盯着那越走越遠的身影,淡淡的嗯了一聲。
心裡卻是冒起了疑惑。
不光是那幾個侍衛的身手快,那個沒動的侍衛身手更好,那種沉斂之氣,說是一流高手都不爲過。
這樣的高手,榮國公府不放在容世子身邊,反而放在容蓉身邊?
“哎,要是這容姑娘不在就好了。”老劉輕嘆了一口氣。
再怎麼說,趙皓都是剛拒絕了榮國公府的親事,這容姑娘這般打扮給趙皓看見,要是傳出去,那就真不知道怎麼收拾了。
蘇姑娘也不知道會怎麼想……
趙皓沒有出聲,眼睛都不眨,帶了貪戀不捨的,看着那人影走下山,走上小道,然後消失在了遠處那宅院大門後。
才輕輕眨動了一下。
從樹上跳下來道:“你留在這裡等容世子,跟着他一起去收糧,我先回去了。”
事情緊急,他不可能多留,既然如此,還不如不見蘇月,免得惹出一些麻煩。
能看到她,看到她如同上輩子一般的開心……
他也能安心的去做他該做的事。
外敵不防,內賊不除,他便無法給她一個能一直這樣幸福快樂的天下。
山莊裡。
進了容蓉的屋子,容世子就將所有人都屏退,對容蓉道:“妹子,哥有要事,急需錢用,我那私房不夠,這事也不能跟府裡說,妹子,江湖救急,給點值錢物事,我週轉一下。”
容蓉一愣,衝口道:“你要幹什麼?”
容世子的私房總也有個二十萬貫,居然還說不夠?
容世子揉了揉額頭,對她按了下手,低聲道:“小點聲,小點聲!”
“你說清楚,你想幹嘛?”容蓉壓低了聲音道。
“是這樣的,這個江南又來了摺子,說是大雨傾盆,只怕江南今年的糧食會絕產。”
容世子啪啪啪的將南方無糧食會影響到邊軍的事說完,低聲道:“我答應了趙皓,幫他去陝西路買糧,這邊軍守衛的疆界長達千里,從陝西路那裡,可以送到一半的地方,所以我想,能多買些,便能多幫……”
容世子的話還沒有說完,容蓉已經返身,將自己的首飾盒子拿了出來,整個的對容世子手上一放,道:“都拿去!”
容世子一嚇,道:“不用這麼多,給幾樣就成。”
“你說的,買的越多越好。”容蓉道。
“那也不能全拿,要是都沒了,你跟祖母都沒法子交代。”容世子道。
到時候容老太君一逼問,容蓉這性子還不得什麼都說出來。
容蓉想了下,咬着脣道:“那你等會。”
說着,開門出去,往蘇月房間跑了過去。
蘇月正在薄荷的幫忙下換衣服,被她這麼一闖的嚇了一跳,道:“你哥闖大禍了?”
容蓉瞪了她一眼,朝屋子裡的丫鬟看了一眼。
蘇月揮手,讓薄荷幾人都出去,等屋子裡沒人了,自己將屋門關上,領了容蓉到內屋,問道:“怎麼了?”
容蓉便又啪啦啪啦的將容世子說的話說了一遍,然後道:“借我些錢,我以後還你。”
蘇月聽得有些呆愣,愣愣的看着容蓉。
她是知道水災對南方的影響大,卻是沒有想到,這水災影響最大的,居然是邊軍。
是了,上輩子那場大戰,趙皓雖然贏了,邊軍卻是損失慘重,連鎮國公都身受重傷,沒有幾年,便去世了。
“蘇月!這是人命關天的事,邊軍糧食不足,是真的會餓死人的!”容蓉跺着腳道。
蘇月驚了一下,轉身,去牀頭將自己那小首飾箱子拿出來,打開了下面的抽屜,將裡面的交子全部拿出來,遞給容蓉道:“我這裡有三十萬貫。”
想了下,又從抽屜裡掏出一顆大寶石出來,道:“這個,讓容世子去長安賣,可以賣個高價。”
容蓉看着她倒吸了口涼氣,道:“你……真有錢……”
蘇月訕笑兩聲,心道這不過是謝珏給的零花錢……
容蓉將大寶石遞迴給了她道:“這個不用,事情緊急,也沒有時間賣高價,低價賣了就太可惜了,有這些就夠了,多謝。”
說着,趕緊的跑回了自己屋子,將交子遞給了容世子,道:“蘇月借給我們的。”
一出手就是三十萬貫……
容世子也是驚了下。
不過想想謝珏的身價,卻也釋然了,算算數目,容蓉的首飾一樣沒拿的,帶着人就走了。
山莊的日子好似恢復成了原樣,只除了兩人心裡誰都沒有說出來的擔憂。
六月底,兩湖和安徽江西終於壓不住,也上了水災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