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冰彎腰撿起了那顆珠子,低聲道:“只有一顆。”
說話之時,又擡頭往河邊看去。
那裡,應該是那個京城來的商隊的宿營地,如今,已經是一片血肉狼藉。
謝珏藉着追上來的侍衛(反應沒有謝珏快)之力站了起來,也往河邊看了看,冷聲道:“走,順着這些腳印走。”
看樣子,蘇月是直接滑進了這個凹處,然後和同樣在這裡躲避的那個商隊的人一起離開了。
如果是蘇月自己的意願,一定不會離開這裡,她會在這裡等着,等着他來找她。
一定是被那兩人挾持纔會離開。
所以,她才留了這個珠子做記號。
腳印離開了河道,往樹林中間走,要追蹤,雪橇便不能坐,謝珏也沒有推辭,讓一個身形最高大的侍衛背起了他。
走了這麼一段,他後背的傷口已經有麻刺之感。
這並不是好事……
所以,這個時候他不能逞能,他得留着體力去找蘇月。
腳印進入樹林後,便拐向了另外一個方向,三個腳印,前面一個特別重,想是背了人,蘇月的走在中間,而後面那個則比較清淺。
應該是懂點武功的。
唐冰一邊順着那些腳印往前走,一邊在心裡暗自想着,這應該是那個商隊裡面的誰。
雖然不過幾眼,他也將那片宿營地的屍體掃了一遍,以人數來說,商隊裡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逃了,而且騾馬也不見。
那麼,留下來的,又身懷武功的會是誰?
“是那個蠢貨。”謝珏手撐在侍衛背上(不想太貼近)冷聲道。
見唐冰回頭,謝珏臉上冷意更甚的道:“那蠢貨摔斷了腿,無法騎騾馬,也無法逃跑,只能躲藏起來,這兩人,只怕是那位寧五爺手下的心腹。”
他聲音極冷,隱約還帶了一絲懼意。
唐冰轉過身,加快了腳步。
他明白謝珏的害怕。
那個商隊,前兒晚上他去探了的。
那商隊帶隊的,是威遠侯府的旁支族人,而那個隨行的二貨,只怕是威遠侯府的公子。
在京城的時候,車凌和馬驍經常來串門,和他也會說起一些京城權貴們的事。
因蘇月和威遠侯府的姑娘也算交好,他們對威遠侯府也是特意打聽過的。
威遠侯府如今的威遠侯娶的是自家表妹,夫妻關係極好,不過威遠侯夫人在生下次子之後傷了身子,便做主給威遠侯納了好些美妾,一下生出好幾個庶子出來,當時還被傳爲京城美談,賢妻典範。
只是,這威遠侯夫人在懷着大姑娘的時候,卻被美妾陷害,差點一屍兩命。
威遠侯大怒,將那些美妾不管有沒有生子,全部殺的殺賣的賣。
威遠侯夫人安全生下大姑娘後,又再給威遠侯納了一些妾室,只是,後面便再無兒子出生。
不過,就那麼一波,威遠侯府就子嗣茂盛了。
不光有兩個嫡子,還有五個庶子,年歲還差不了兩歲。
只是待遇卻是差了許多。
威遠侯眼中只有兩個嫡子,嫡長子自是不說,打小就親自帶在身邊教養,年紀輕輕便入了軍營,如今已經領有一職。
而嫡次子則是因爲生產之時艱難,說是身體不好,在襁褓中就被侯夫人和老太君寵着,看得跟眼珠子一樣,連習武都不讓去。
結果,就養成了一個驕橫無狀的紈絝子弟。
下面幾個庶子在府中卻是如同透明人一般,只能說是有吃有住,還有一兩個下人,其餘之事,壓根就沒有人管。
嫡長子身有軍職,不可能跟着商隊離開京城。
而嫡次子那般一個紈絝,怎麼可能忍受得了行商的辛苦?
所以,那天晚上,他本還以爲是某個庶子。
可是昨日,看着那二貨的所作所爲,他卻是開始疑惑。
再等到後面那二貨騎馬摔倒,他便明白了,這人,只怕真是威遠侯府的那位嫡次子。
(一個侯府透明庶子求生都不容易,哪裡可能養成這麼張揚霸道不懂人情世故的性子)
而那位嫡次子,可是一個心狠手辣,而且嫉恨心極強之人。
如果是他認出了蘇月,抓住了蘇月,那麼,他一定會將對謝珏的怨怒發泄到蘇月身上!
腳印出了樹林後,謝珏的臉色更加沉了。
從這裡,已經可以看見遠處那一塊雪橇被拿出來後的痕跡。
那塊白布,居然被揉成了一團丟棄在一旁,而另外一邊,則是雪橇拖出來的巨大痕跡。
這簡直就是給戎人指路啊!
那幫蠢貨!
“從河道走。”謝珏在侍衛背上擡起了一些身子,就着高處看了看道。
拖那些蠢貨居然就這麼拖着雪橇走的福,他可以清楚的看見那道雪橇的痕跡再度拐向了一邊的河道。
想來,是他們總算髮覺了自己的愚蠢,開始轉向。
而他們這十幾人要是從原野上去追,一旦有戎人出來,那就被逮個正着,不如從河道走。
河道出了樹林後,在平原上拐了幾個彎道蜿蜒向北,從平原上,是看不到行走在河道里之人的。
下了河道後往前走了不到一里地,便看到了雪橇從河堤上下來的痕跡。
看着那掉落在一堆用腳搓起的雪堆裡的珠子,謝珏的心噗通噗通的跳了起來。
那痕跡,像是脫靴子之時摩擦出來的。
脫靴子?蘇月爲什麼要脫靴子?
“到底要找什麼人?讓我們都出來?大王子那邊不管了?”岸上樹林的方向發出了戎人的聲音。
唐冰臉色一凜,拉住了謝珏,將謝珏按在了河堤下的凹處。
幾個侍衛將身上白衣一蓋,隱藏在了河堤下。
“咱們主力都在追,大王子哪裡跑得掉?倒是這邊,說是威遠侯家的兒子,城主要我們活捉。”岸上馬蹄聲響,有人帶了張揚之意的道。
“統領,你看這痕跡,這像是什麼拖行的。”
“是啊,瞅瞅往哪去了?”
“往河邊去了!”
“你們,沿着河往前找,你們,跟我來!”
馬蹄聲響,總有百來匹馬疾馳起來,朝着河道而來。
唐冰握緊了劍柄,將謝珏對裡面壓了一下。
心想,若是那些人過來了,他便先出去,將那些人引開再說。
耳聽着馬蹄聲,心裡計算着步驟,唐冰正欲掠出去。
就聽得有人高聲驚叫。
地曠人稀,雖是隔了有些遠的距離,那聲音依然傳了過來。
河邊的戎人馬蹄瞬間轉了個方向,朝向聲音來處追去。
不多久,就有人叫道:“在這裡,宋人在這裡!”
隨着那個聲音,謝珏推開了唐冰,身體爆掠而出,手中長劍冰寒,直刺向了落在最後面的戎人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