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而下的時候,何公公剛好進了乾坤殿。
回頭看看那連成一線般的雨簾,眉頭微翹了下,抖了下衣袖上沾的一點雨珠,往殿內走去。
同時問那從門裡迎出來的小太監道:“皇上在哪休息着?”
“在小書房。”小太監低聲道:“常統領來了,說是有急事。”
“急事?”何公公腳步微頓。
今兒早上他派人將踢蘇月的那個刑宮太監是受安郡王妃指使之事報告皇帝,皇帝還沒有等他來親自彙報,便讓常柏成去搜查安郡王府,這纔多久,常柏成就回來了?還說是急事?
“嗯。”小太監壓低了聲音道:“小的聽說,是在安郡王寢室裡,搜出了龍袍和皇冠。”
龍袍和皇冠?
何公公不覺一驚,暗道這事謝珏可沒有跟他提啊,難不成是康王做的?
可按照謝珏的吩咐,康王這兩日他可是盯得緊,也就昨日依着謝珏的話,放了一人出去而已,可就那一人,也不可能去安郡王府幹這事啊。
心中疑惑,何公公面上卻是不顯,只冷靜的對那小太監哼了一聲,便快步向小書房走去。
乾坤殿是皇帝的寢殿,一般日常政事,皇帝都是在前頭御書房裡處理,這乾坤殿裡的小書房,是皇帝吟詩作畫和看一些雜書的地方,本是皇帝私下休閒之地,從不會在這裡談論政事。
只現在這種非常時期,前頭御書房裡不知道有多少人的耳目,何公公便建議皇帝在自己寢殿裡聽從彙報,吩咐事情。
畢竟,這裡有他和丁公公兩人,到底要安全許多。
“小妾做的?”還未到得門口,便聽到了皇帝那難得有的大聲,何公公又放慢了些腳步。
“是,是安郡王親口所說,那龍袍和皇冠是小妾做了討他歡心的,臣後來找了那小妾詢問,小妾說,是安郡王在被貶爲郡王之後很不開心,經常和她嘀咕,他是皇帝長子,理應封爲太子,是皇上您……”常柏成的聲音頓了下,沒有說下去。
“說,朕聽着。”皇帝的聲音有些冷。
“這個,皇上,那小妾說,安郡王說了好些不滿的話,總之,就是一些比較難聽的話。”
“直說,說什麼了?也讓朕知道知道,朕的兒子在想什麼?”
“就是,就是……”
“快說!”
“是,皇上,不過這話是小妾說的,也不一定……”
“不說,朕免你的職!”
“安郡王說,是皇上您糊塗,他說,皇上您就不是當皇帝的料,理應早早的退位喝你的茶,逗你的蘇月,做你的畫去,這天下你壓根就坐不住,還不如將位置交給他,到時候他讓蔡炳啓動新法,朝廷一年多得兩三千萬貫的收入,也可以分點給皇上您享用享用。”
常柏成一口氣般的說完後,裡面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何公公那心裡亦是不知道怎麼形容的滋味。
這些話,倒還真是那位本事沒有一心只想享受,而且在美女面前就什麼話都能說的安郡王說的出來的。
如此說來,那龍袍和皇冠居然不是別人栽贓,而是安郡王自己本就有這個心思!
如此一來,他的話便也好說了。
只可惜……
何公公正想着要怎麼接上這個話頭最是恰當,就聽得裡面皇帝帶了暴怒從而壓抑低沉到極處般的聲音:“他說,逗蘇月?”
“呃……”裡面常柏成的聲音帶了些顫抖和忐忑的道:“是,這是那小妾的原話,臣當時還沒聽清,以爲她說的是貓狗什麼的,想着那隻怕是皇上你養的寵物,不過當時還是問了一句,這蘇月是什麼意思?那小妾說,蘇月,她也不知道是什麼,就是安郡王和安郡王妃每每一提起就很鄙視不屑的一個,有一次安郡王妃又和安郡王說蘇月,安郡王妃說是那蘇月也不知道使了什麼狐媚手段,將皇上給勾了去,得了皇上的一點寵愛,便當自己了不起了,而安郡王則笑言,那蘇月不過就是皇上的一個玩物,沒什麼可看重的,等他登基了,便孝順孝順太上皇,將那蘇月和一羣貓狗一起,送去給皇上您……”
“啪”的一聲脆響,想是茶壺砸在了地上。
何公公也不好再偷聽了,趕緊的做聽到聲音便急衝進去的模樣,推開門道:“怎的了?皇上!有刺客?!”
常柏成閃身閃到了門口,聽得何公公的話不覺瞪了他一眼。
刺客,這屋子裡就三人,皇帝丁公公和我!
何公公只當沒看見常柏成那眼神,掠到臉都氣青了的皇帝面前,連聲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丁公公亦是扶住了皇帝那氣得發抖的身子,低聲道:“皇上,可千萬彆氣壞了自個的身子,您要是真有個什麼事,蘇姑娘就更難了。”
何公公不覺斜瞄了一眼丁公公,趕緊接上話道:“是啊,皇上。”
皇帝臉上一片潮紅,粗喘了幾聲後,在丁公公的扶持在,坐在了椅子上,道:“那個畜生!畜生!”
何公公撫着皇帝的胸口給他順氣,低聲道:“皇上,那給蘇姑娘上刑的刑宮太監開了口,說是去皇后宮裡之前,安郡王妃派人送了百兩紋銀給他,讓他找機會對蘇姑娘下手,所以,他才換了鑲嵌了鐵皮的靴子,那一腳,就是指着要蘇姑娘的命去的,他說,他踢的是一個穴位,人不會馬上死,如果沒人發覺,會在兩三個時辰後,因爲內出血而死,那時候,蘇姑娘不是在刑宮大牢裡,也會是在回去的路上,在刑宮大牢裡,那自然就是麗妃下的手,回去的路上,就跟宮裡無關了,便是要找,那也是皇后的人送蘇姑娘回去的。”
“我草!這麼惡毒!”皇帝還沒有反應過來,常柏成已經出聲罵道。
罵完之後,趕緊的又低下了頭,往門後縮了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這可是,指着殺了蘇姑娘,再將事往麗妃和皇后身上套,真真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丁公公低聲道了一聲後,又帶了些不解的道:“安郡王妃,能想得出如此毒計?”
“安郡王那麼蠢,只怕也想不出來吧?”常柏成擡頭跟了一句,又趕緊低頭。
就安郡王那一嚇便自己交代做了龍袍皇冠,還跟小妾什麼話都說的蠢樣,能想得出這種?
“蔡炳!”皇帝咬牙切齒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