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珏下朝之後，指派了刑部和刑宮之人帶着禁衛軍前去戶部和兵部封賬，自己卻是來到了汴河邊的一個精緻小舍。
趙皓已經先到了一步，正坐在河邊的小几上拿着一根沒有放誘餌的釣竿釣魚。
謝珏看着他那模樣抽了抽眼角，在他身邊坐下後道：“已經派人去封賬了。”
昨天許家剛被滅了滿門，這個時候還沒有人有底氣出來搞事，這個時候封賬是最好的。
“你想到蔡炳的錢放哪了？”趙皓抖了下魚竿道。
蔡炳在吏部那麼多年，又當了三年的內閣相爺，不說別的，就那茶榷和路稅，便收受了不知道多少賄賂，怎麼可能才幾萬貫的家財？
但是若是不知道蔡炳的錢藏哪，這帳可不好查，只要那些戶部官員來一句，那些不對數的錢都是蔡相調走了，後面就爲難了。
“總能查出來的。”謝珏也拿起了一根魚竿，道：“我讓人從冀州知府那放出了誘餌，那邊來信說，確定冀州知府是將我的人賄賂給他的交子中的一半，轉給了蔡炳。”
那交子上面他留了後手，給的都是需要特殊兌換的交子，而且半年之內，就得換成新的交子，可常柏成搜到的那些財物裡面，並沒有那幾張。
而這麼短的時間裡，蔡炳也沒有需要另外送錢的地方。
現在，他只要等着那些交子出現，便能順藤摸瓜。
見謝珏拿起魚竿，趙皓倒是放下了魚竿，身子對後面的樹幹上一靠，道：“還有幾日便是成親的日子，阿月就這麼一個出嫁的日子，你可不能攪合了。”
謝珏倏然轉頭怒瞪他，瞪得眼角都有些抽。
特麼的，你這話什麼意思！是老子跟月兒成親！
“冀州那邊，你準備什麼時候動？”當沒看見謝珏那神色，趙皓淡淡的道。
“快了，今兒我查賬之事一出，孔家也熬不了多久了。”謝珏拿眼刀子剜他，口中卻是回答道。
馬驍親自帶人過去，有甲組相助，攻下那個山莊倒是沒有費什麼力氣，也沒有費什麼力氣便找到了那五十萬兩假銀。
可審問下來，那些人卻是咬死說他們是受人所託在那看管倉庫，自己都不知道看守的是假銀，至於拿出假銀去用，那只是有些人監守自盜而已。
如此一來，就算找到假銀，就算那莊子的確是孔家的家業，就算那些人承認是受孔家委託，可只要孔家咬死，那是被人存放在那裡的，這事便也追不到孔家和蔡炳頭上。
至於冀州知府動用假銀充作軍餉，這當然是蓋上去的帽子，讓容世子去嚇唬下可以，真正拿出來做罪狀卻是不行。
只不過，孔家家大業大，枝葉繁茂，可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從這事中收益，也不是每一個人都願意承擔風險。
只要許家被滅五族，而賢王開始查戶部的賬之事傳到孔家，孔家裡必然會起漣漪。
而一旦那些江湖人士知道自己會被當爲替罪羊，那麼，他們還會替孔家緊守秘密嘛？
何況，他也並不是很着急他們開口。
對付蔡炳和那幫黨羽，他可是準備一步步的來，一刀刀的割。
如今，他要對付的是戶部和兵部。
孔家和韓相，便讓他們再在驚嚇忐忑裡過上一段時間吧。
“三爺。”隨着一聲喚，一個侍衛急匆匆的走了過來。
回頭看是應該守在蘇府之人，謝珏的眉頭不覺輕蹙了一下，沉聲道：“何事？”
“姑娘讓送這些過來給三爺。”侍衛將一疊交子雙手呈給謝珏，在趙皓用那種你個混蛋，居然還問阿月要錢的眼神裡，道：“姑娘說，讓三爺仔細看下背後的印鑑。”
“哦？”謝珏接過交子，口中問道：“姑娘可好？早膳可吃好了？沒有被凌川野打攪吧？這東西，可是凌川野給姑娘的？”
最後一句，聲音都拔高了一度。
蘇月手上的交子雖然多，但是爲了保管方便，除了一貫五貫十貫那些小額度隨時用的，便是百貫和千貫的，再就是萬貫十萬貫的，可沒有什麼三千貫的交子。
侍衛額頭掛了一滴汗道：“是，凌川侍衛說，這是從許家那密室裡順出來的，說這應該屬於姑娘所得。”
臭小子！
謝珏心裡憋了口氣，暗罵了一聲後，纔將那口氣給籲出來，然後拿起第一張，翻到背面細細的看了起來。
既然是蘇月說要仔細看，那麼這裡面一定是有問題的。
可翻看了三遍，也沒看出裡面藏着什麼暗語和暗號。
謝珏便將那張放下，轉而去看第二張。
趙皓本是好笑的看着他查看，可視線掃過那放置在一旁的交子之時，眼瞳卻是收縮了一下，指着那背後的印鑑道：“這，可是豐茂二字？”
謝珏手中拿着第二張交子道：“正是，這一張也是豐茂交子鋪所出。”
“豐茂交子鋪，是蔡炳的。”趙皓磨着牙道。
上輩子，北戎人南下速度太快，蔡炳跟着兩帝逃跑，能帶的東西不多，後來他接管京城前，京城有一段混亂時期，當時很多人衝進蔡府和蔡家產業搶劫。
他是在阻止那些暴民之時，才知道聞名天下的豐茂交子鋪，是蔡炳的。
只不過，上輩子豐茂交子鋪是在幾年之後才興起，所以他這次並沒有想到那麼多。
可現在看來，只怕是這個時候蔡炳就在謀劃這個交子鋪了。
“你說，這個交子鋪是蔡炳的？”謝珏眼中一亮，對身後的侍衛道：“馬上，將這幾張交子交給車凌，讓他務必查出，這個交子鋪位於何處！”
看着謝珏臉上一掠而過的喜色，趙皓問道：“你可是想到了什麼？”
謝珏帶了涼意的笑道：“我知道，蔡炳將錢藏到什麼地方去了，你可知道，要開交子鋪，首要條件是什麼？”
不等趙皓回答，謝珏接道：“得有足夠的銅錢和白銀，按照我朝律法，這個交子鋪既然能開出三千貫金額的，那麼它首先得有百萬貫的銅錢和白銀做儲備，也就是說，這個交子鋪裡，至少有百萬貫的現錢。我想，蔡炳他收受的那些賄賂，如果是銅錢和白銀黃金，便會直接放進交子鋪，你看，這許家手上的交子可是再有半月就過期，我想，他是根本就沒有想去換新交子而是直接讓這交子作廢，只怕就是直接將現錢存入交子鋪，給蔡炳的賄賂！如果蔡炳收到的是交子，便可以先去兌換成現錢後，再將銅錢和白銀放入交子鋪，而若是他要用到錢，再從交子鋪裡開交子出來便是，這樣，那交子鋪就可以成爲他洗錢的地方，不過，這樣一個緊要之處，蔡炳是不可能交給陌生人的，而且，交子鋪發行的交子都是要記錄在案的，其款項來源和去處，都必須記錄在案，纔不能混淆，只要查到交子鋪所在……”
“便能查到蔡炳的所有賬款，還有跟他來往的有哪些人，包括，韓相府裡如果用出去的都是這豐茂交子鋪的交子……”趙皓亦笑了起來：“不過，這錢可是凌川野順出來的，得算是阿月的錢，你得補回給她。”
謝珏斜瞟了他一眼，涼涼的道：“無妨，到時候便由趙將軍前去搜查便好。”
反正是給月兒的，我也不反對你中飽私囊。
哼哼，小樣，以爲這樣就能離間我和月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