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流沙之故,淵源頗深
星池國曆楚帝二年,這場罕見的洪災可是奇襲了整個大陸,永寧城的綿綿大雨更是下了一個月之久還沒有要消停的意思。
長街上行人披蓑執傘行色匆匆,簡陋的車馬於寂寥雨幕的長街喁喁而行。唰唰大雨中,噠噠的馬蹄聲自遠而近,身披蓑衣一騎輕騎宛如射出的利箭穿越過蒼茫的雨簾,飛快奔馳着在一座金碧輝煌的府院前停下。擡首一望高門之上屋檐下一道金色上書國師府的匾額,利落翻身下馬。早有侍從等候府外,見狀快速將馬匹欠揍。來人不需人帶路,急匆匆朝宅院處能找到主人的書房奔去。
“公子,國師等您很久了,快進去吧。”他人甫一出現站在書房外面,看似有些焦急的老翁忙恭敬地朝他說道。
“知道了。”隨手解下蓑衣朝老翁懷中一扔,閃身人就入了推門入了房,而房門也在眨眼間關上。屋外大雨如注一派喧囂,寬敞奢華的書房內點着宮廷御用的蘇合香,淡淡的馨香瀰漫子啊空氣裡讓人的緊張疲憊在剎那間有了緩解。
“師父!”
書案前,背對着他,巴圖一襲寬鬆的藏青色長袍,頭髮散在雙肩後背,手裡拿着什麼東西正在端詳。聽到人聲他慢慢地轉過身去,面上帶着幾分慍色皺着眉頭道:“殷震,爲師讓你去打聽的事情有什麼消息了?”
巴圖的口氣中不難聽出對他此行拖延時間太久的不滿,這個二十幾歲的年輕男人臉帶愧色,垂頭沉聲道:“回師父,徒兒費了番周折打聽,方纔知道隕聖樓樓主並沒有死,不過帝月攝政王及隕聖樓部衆好像都不知道這個消息。明面上打仗,暗地裡還抽調了不少人去打探她的下落。徒兒無能,跟他們一樣沒找到生還的隕聖樓樓主在哪裡。”
“沒用的東西!”袖袍輕輕一扇,看似毫不起眼的動作卻帶出一股強勁的力道,利刃般鋒利朝殷震當胸襲去。感到那罡風的強猛卻不能避開,殷震生生受了這一擊身子如被秋分掃了的落葉,撲騰一下撞向身後的紅木大粗圓柱,噴出口鮮紅滾燙的血液。
長途跋涉後滿身疲倦未及休整,此刻又經受了如此一掌,臉色頓時慘然。巴圖面不改色冷冷地望着如螻蟻般蠕動着身軀爬起來的殷震,嗤道:“這已經是你幾次失手了?”
“徒兒有愧師父栽培!”對他的無情殷震已經習慣,這時只有雌伏做小才能勉強保住性命。爬到巴圖腳跟前,不要命地將頭朝地上猛磕,口氣中有着堅定的語氣:“師父恕罪,請給徒兒最後一次機會!”
“哼,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爲師還真不知留着你幹什麼!”巴圖手掌一翻將掌心的東西緊緊攥住,涼薄的眸光在落在他起伏的身軀和額頭不斷滲出的鮮血上,眼波翻動着複雜的浪潮,旋而他輕咳了聲道:“万俟楚那小子最近有些不太安分,你去把他給爲師看好了。”
這話出口,那他小命暫時就保住了。心底緊緊崩起的弦一鬆,殷震忍着渾身劇痛拱手作揖,口氣喑啞:“徒兒告退!”
“哼,你的兒子,哼哼!”滿臉陰鷙的巴圖望了望殷震離開的方向,復又低頭看攤在手心中的一方碧色玉佩。鏤空的雕刻,別具一格地在錯綜複雜的紋理上雕有上官二字。嘴角揚起冷嘲笑意,再度將玉佩收在手裡,轉身步入供其休憩的內室,扭動着幾架上擺放的一個白玉觀音底座,緊靠着屋柱帳幔的牆體上突然裂開一道小門,巴圖輕車熟路走進去。
狹窄的暗道牆壁上沒有點油燈,而是放着如夜明珠般能發光的螢石球,蜿蜒而下不多時就能看到有五六丈長寬的空間,不過這裡面擺滿了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刑具,木架支起的火盆中火炭染得噼裡啪啦響。正中木架上一個渾身黑衣的男人被綁在上,他長髮披散遮擋了面容,讓人無法將他的面容看真切。
巴圖負手信步踏下石階,神情愜意散漫得像是在自家花園中賞花似的。聽到他的腳步聲,被綁着的男人孰地睜開沉沉閉上的眼皮,眼眸中射出震人的寒芒盯着來到這裡的巴圖。
“怎麼,我的好師兄,你想好沒有?”巴圖一改進來前的滿臉陰霾,眼角眉梢帶着輕輕的笑意,整個人看起來溫和了不少。
綁在木架上的男人擡着頭顱,鼻腔中發出一聲冷嗤,並不說話。
“呦,還犟呢。”巴圖不怒反笑,煞有介事地在他跟前跺了跺腳,忽而將手中那方玉佩拋出來又緩緩地伸手將之接住,轉頭笑着對上男人:“師兄,你看這個玉佩眼熟嗎?”
“你怎麼有這個?”原本不打算跟他廢話的男人在看見那玉佩的剎那,神色陡然一變,好似想起了什麼,眼底在閃過詫異後連忙收斂了不該的情緒,不痛不癢地問道。
“看來你並不陌生嘛。”要的就是他的反應,巴圖對此很是滿意。拉了把椅子坐下,把玩着手裡的玉佩嘴角牽着陰冷的笑。那雙淬了毒的瞳仁宛如毒蛇般盯着他,陰陽怪氣地陳敘起往事:“從小我們就在一起練功學習,事事我都比我優秀。那死老頭子當初也說過,流沙的首領歷來都只有一人。我們之中註定有一人會死,可是我怎麼也沒想到會敗在你手裡。柳屹,哦不,我應該叫你上官屹。你以爲你當初‘大度’放了奄奄一息的我,你就地位穩固了?”
“哈哈,流沙的規矩向來都不被打破的,你今天落在我手中就是最好的證明。”巴圖模樣有些癲狂抓着那方玉佩,繼續道:“二十八年前我雖然沒能殺了你,但是我一直有個收穫是你從來都想不到的。”
“從踏進流沙的那一刻世上就已經沒有了上官屹這個人!”他的目光有些焦灼地盯在巴圖掌心的玉佩上,須臾又岔開,言語微冷。“放你走的確是我人生五十多年來最嚴重的錯,不過錯便是錯,作爲流沙首領窮盡一生我必然索你性命。這點,你應該比我清楚。上一任首領是你親生父親,也是他親口跟我們說,對對方不留一點餘地。三十六年前我一念心慈手軟,鑄就了今日,但你就算使盡手段也得不到流沙。現在,它已經是嶄新的力量,是主上手中的利刃,是開拓繁華盛世的劈天斧。它已經徹底不同,就算你能成爲首領照樣還是要聽命於主上。”
“哼,白家那愚蠢的先祖爲什麼定下那個奇怪的規矩原先我是不太清楚,現在也明白過來,就因爲魚璇璣是帝凰星,開天闢地大陸上將會出現的第一女帝。可就算那樣又怎麼樣?若是沒有了流沙,她縱然強大也無法匹敵千軍萬馬。本國師可不是你們那些愚頭,能對一個女人臣服。”巴圖一掀衣袍起身,緩步走到柳屹面前,一手挑起他的下巴一手擺弄着那玉佩,笑得狡詐而陰險。
“怎麼,你看樣子並不關心這玉佩的主人怎麼樣了?”
柳屹眉峰皺起,眼神中閃過冷厲,腦子裡不由地被這個玉佩勾起了回憶。
二十八年前他得到消息,藏匿了許久的巴圖終於被發現蹤跡,他親自前去準備將其擒殺。不料,這些都是巴圖的佈局,想要殺了他取而代之。對方人多勢衆,柳屹又不慎遭了他的道受傷,只得放棄逃開療傷。路過一處荒山終因體力不支而倒下,被採藥的啞女所救。那女子文靜舒雅容貌清麗,養傷期間日日相對不由產生了情愫,此後更是有了肌膚之親。
他性格寡淡,在而立之後竟對一個女子有了情,但想到自己的身份處境是不能讓她在身邊陪伴的。思忖許久,他將母親給他的玉佩交給了女子,想在把巴圖的事情解決後再處理這件事。豈料那一走等他回來後,已經是人去屋空。以爲無緣,便也未去尋找。若非巴圖把這個拿出來,這段塵封了二十八年的記憶還不知什麼時候纔會被他記起來。
他拿這東西,想幹什麼?
血跡風乾的臉上,長髮遮掩着視線,心裡突然涌上一股奇異的不安。
“我的好師兄,你這無情的樣子要是被那女人看見了,她該從陰間跳出來掐死你了。”巴圖陰陰低笑,“毀了人家的清白,好好的姑娘未婚有孕生下野孩子,就算是沒有什麼人煙的苦地,也是要被嘲笑的。難道,你就沒有一點點心疼?”
他身體僵住,驟然冷喝:“傅輳,你在說什麼?”
懷孕?難道是……
心頭飛快轉動,在強烈的震驚過後他突然冷靜,暗中思忖這會不會是巴圖佈下的另一個局。
似清楚了他的想法,巴圖鬆開手,迷眼滿懷陰戾道:“你傷好離開後,那個女人可是每日都站在山頭巴巴地望着,企望你能早日回來。非常不巧的是,我的人查到那處時發現她已經有了四個月的身孕。那是師兄你的骨血啊,縱然師弟我再怎麼兇殘也不能傷害弱小啊。所以,我把她帶了回來,十月懷胎她可是給師兄添了個大胖小子呢。只是生的時候難產,死了。”
兀自撇了撇嘴,突然想起什麼,他忽而笑得怪異:“師兄你不知道那孩子是怎麼被生出來的吧?那我告訴你,是我用刀親自剖開了她的肚子,把他取出來的。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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