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伯,紅棗脖子上的傷有無大礙?”傅遙問。
“雖然流了點兒血,索性扎的不深,將養兩日就能好。”老楊答。
“那就有勞楊伯費心了。”
“姑娘不必客氣,這都是小的分內之事。”
傅遙點頭,又輕輕的摸了紅棗幾下,便轉身預備回去。
打量着傅遙的神情不大對勁兒,儘管心中有些遲疑,但老楊還是將人給叫住了。
“姑娘,小的斗膽,想勸姑娘一句。”
“楊伯說。”
“小的勸姑娘,不要再追究此事了。”
傅遙不解,“險些要鬧出人命的事,我怎能不理。”
“姑娘,抓賊拿贓,若非當場逮個現行,光憑紅棗脖子上的一個小小傷痕,那人未必肯認。再有,楚姑娘似乎已經看破了那人的伎量,卻沒有當面向姑娘揭發出來,大約是有所顧忌。姑娘就當體恤楚姑娘一片苦心,一定要三思而後行。”
傅遙知道老楊是好心勸她,但她正是因爲珍惜楚莘的一片苦心,所以纔不能姑息了謀人。
“楊伯的好意我明白了,今日之事,不必告知我兄長。”
老楊聞言,衝傅遙一禮,“姑娘放心,小的必定不會多嘴。”
……
往回走的路上,傅遙的心就像是一團緊緊糾纏在一起的繩結。
纏的死死的,壓根就沒法解開。
倘若硬要解開,就只能用剪子鉸碎。
對於蘇芩今日所作出的荒唐狠毒之舉,傅遙痛心萬分。
她想了一百個爲蘇芩辯白的藉口。
卻有一千一萬個理由,將這些藉口全部推翻。
傅遙此刻最想做的事,就是當面找蘇芩對峙。
但就如老楊所言,她並未抓蘇芩一個現形。
可就算真的叫她當場抓住,證明蘇芩是有意要害楚莘,那又如何?
在劈頭蓋臉的質問蘇芩一通之後,這事又該如何收場?
是命人責打蘇芩給楚莘出氣,還是下令將蘇芩攆出國公府去?
蘇芩啊蘇芩,怎麼就能狠心做出這種事來?
傅遙簡直是痛心疾首。
不禁要問,從前那個善良柔順的芩兒究竟去哪兒了?
傅遙越想心裡就越是難安。
無論如何,她必須去找蘇芩,把心中的疑惑都問問清楚。
這廂,傅遙剛下了遊廊,就望見許婆婆正往這邊來。
一見着傅遙,許婆婆趕忙迎上前,“姑娘可叫婆婆好找。”
“婆婆急着找我有什麼事?”
“不是婆婆有急事,是婆婆見姑娘爲楚莘的事着急,所以便去泡了一壺羅漢果五花茶來,想叫姑娘喝了以後,能消消火氣。”許婆婆說。
“婆婆有心了。”傅遙說,神情奄奄的。
許婆婆見傅遙的臉色這樣難看,忍不住要問:“姑娘這是打哪兒回來,怎麼瞧着失魂落魄的。”
“纔去馬舍看了紅棗。”傅遙如實相告。
一聽這話,許婆婆立刻就惱了,“紅棗?便是那發狂傷人的畜生?姑娘巴巴的去看那孽畜做什麼,依婆婆看,那樣的畜生可不能再騎了,等回頭報了公子,送去田莊上服苦役就是了。”
“婆婆,今日之事到賴不着紅棗。牲畜犯性是嚇人,但人心要是黑起來,更可怕。”
許婆婆是個明白人,儘管傅遙沒明說,但她卻從傅遙的話中,隱約聽出些端倪。
於是也沒多嘴再問,便叫傅遙回屋說話。
傅遙才進裡屋坐下,許婆婆就將她剛泡好的羅漢果五花茶奉到了傅遙手邊。
“姑娘快喝點兒,這茶最是潤肺去燥。”
傅遙不忍辜負許婆婆一番好意,便捧起茶碗嚐了一口茶。
因爲茶中放了五種花,所以茶水的香氣,比一般的茶都要濃郁,且氣味清甜。
但就是如此甘甜味美的茶,落到傅遙口中,卻也是苦的。
傅遙緩緩的將茶碗放回了桌上,望着許婆婆,原本想說點兒什麼,卻不知有些話該如何開口。
即便勉強開了口,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許婆婆見傅遙幾次欲言又止,便忍不住問她,“姑娘可是有話與婆婆講?”
傅遙點頭,又斟酌了片刻才說:“婆婆認爲,芩兒爲人如何?”
許婆婆聞言,毫不遲疑,立刻回答:“玉一樣的人,晶瑩無瑕。可越是走到近處看,卻又覺得越看不透她。”
不愧是許婆婆,說話就是這般一針見血。
在傅遙看來,蘇芩一直都是個心思單純,毫無城府之人。
但她卻從未看到過蘇芩的心。
那個丫頭,總是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心藏起來,就如她平日裡待人接物一般,謹慎而周到。
這樣的蘇芩,曾叫傅遙無比心疼。
但是,曾經她有多疼惜蘇芩,眼下她就有多痛恨這個人。
無比的痛恨。
見傅遙一副愁雲慘淡的模樣,許婆婆豈能不擔心,不禁問:“姑娘爲何會突然問婆婆蘇姑娘的事?”
儘管不願欺瞞許婆婆,但事情尚無定論,未免節外生枝,她還是不好立刻將蘇芩所爲告知許婆婆。
再有,許婆婆處事向來果斷,且嫉惡如仇。
倘若叫許婆婆知道,蘇芩竟然會做出那種害人的事來,必定容不下蘇芩。
大約會立即告知遠哥,將人攆走。
眼下,蘇芩在這世上已經沒有親人了,一個孤苦無依的小姑娘,離開國公府以後,能去哪裡?
結果只有死路一條。
在傅遙看來,蘇芩並非是個無可救藥的惡毒之人。
她還可以被教化,能改過……
但壞事做多了,是會上癮的。
此刻,傅遙也是左右爲難。
她不能因爲自己的優柔寡斷,再害了楚莘和她身邊的任何人。
更不能因爲一時衝動,斷了蘇芩的生路。
畢竟,她與蘇芩在永安坊朝夕相處了五年,是患難之交。
但有些事,卻由不得她遲疑。
她必須立刻去見蘇芩,將這一切的一切徹底弄弄清楚。
“婆婆,這羅漢果五花茶還有嗎?”傅遙問。
許婆婆答:“還有好多。”
“那勞煩婆婆再盛一碗來,我想給芩兒送去。”
許婆婆聞言,趕忙說:“何必姑娘去跑一趟,婆婆命紫珠給蘇姑娘送去就是。”
“不,我必須親自去。”傅遙說,口氣堅定。
……
還沒走到蘇芩的房門口,就聽屋內傳來一陣凌亂的琴聲。
傅遙並不太懂琴,但也能從琴音中聽出,撫琴之人心中焦慮,甚至有幾分狂躁。
傅遙便禮貌性的叩了叩門,卻聽房內傳來一聲不耐的迴應,“滾,別打擾本姑娘。”
傅遙聞言,未見絲毫遲疑,就直接推門進了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