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嘉魚此時思緒萬千內心十分糾結。拋開其他層面不說,單說這是一個父系社會制。上層貴族的婚姻嚴格遵循家長包辦制,經過了婚姻六禮的繁縟程序才娶得正妻。新婦在新婚當晚是必須順從夫君的任何要求,這一點在北國任何出嫁閨女都是必知的常識。
她一度以爲陸翊是幫她才答應和她成親,可是從他後來翻牆過來找她;在蹋鞠比賽場他放棄進鞠接住摔下來的她;在皇上宴會上設法保護她,深夜看她在翻過院牆回房後,還在牆腳下盤桓、徘徊不願離去的他,似乎並不只是爲了一個承諾而娶她。就連腦子一貫愚笨不開竅的紅萼都在說,陸公子他真的喜歡你,他的眼裡全部都是你。
如果他只是爲了一個承諾幫助你,他就不會十里紅妝迎娶你,就不會在公子府裡到處都掛着同心結要與你“著以長相思,緣以結不解。”
如果他只是爲了憐憫可憐你,那晚在杏花林裡他就不會那般動情地吹着“梅花三弄”等着你。
最重要的是,好像自己也有那麼一點喜歡上他了。
“夫君,你的手受傷了,讓奴家爲你更衣休息。”
寧嘉魚擡頭仰望着他,平靜地說道,就像二人熟識很久一般。陸翊目光詫異,這丫頭前一刻鐘她還像綿羊一樣死死不讓他這個飢餓的大灰狼靠近,這會兒又溫順地投向自己?
寧嘉魚掂着腳尖伸出玉手緩緩地朝他上衣伸去,她紅着臉目光專注地盯在他胸膛上,因爲緊張,原本解開的繫帶又被她慌張地結在一起了。
陸翊目光幽深如碧水石潭,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低聲顫問:“你是真心的?”
寧嘉魚漲紅着臉嬌羞着點點頭,然後又羞着側過臉不再看他。陸翊大喜,他牽着她的手慢慢朝喜牀走去,一股溫潤又帶着男子氣息的香味全部撲在她耳畔:“執子之手 ,與子偕老。”
他將她輕放在紅色的錦被裡,隨手放下紅色帷帳的金鉤,然後輕輕地吻了上去。
良辰才過一小半,沒關係,就當是磨合好了,反正春宵的時間他說了算。
他輕解石榴裙,看着她毫無保留地一點一點呈現在眼前,寧嘉魚則緊緊抓住身下的錦褥,默默地承受着他們剛剛開始的生活。
一盞茶的功夫,陸翊滿頭大汗地停了下來,他望着身下的寧嘉魚,此刻她緊閉雙眼扭曲着嬌豔的臉,一幅生不如死的悲慘表情。見他停下來,才張開長長的睫毛,眼裡早就淚珠盈盈。
“好了嗎?”
寧嘉魚輕聲含羞地問道,她垂下睫毛,淚珠如斷線般滑過臉龐,滴在香肩上。她以爲陸翊停下來,她就可以解脫出來好好休息了。
“嘉魚,你是我的妻子,我會好生待你的!”
陸翊沙啞着嗓音說道,俯在她身邊,輕柔地將她臉龐上的淚痕一一吻去。
長青殿,太后坐在紫檀木牀上望着窗外晃動刺眼的花影,嘆聲問道:“蘿華,現在什麼時辰了?”
蘿華看了一眼屋內更漏恭敬地說道:“回太后,還差一刻就是正中了。”
“哀家沒記錯的話,公子府那邊該送元帕過來驗身了。”
太后淡淡地說道。
“回太后,按照規矩,辰時就該送來,這會兒都快午時了,還不見那邊送來。”
蘿華小聲說道。
“再等等吧。”
太后無奈地說道。事關皇室血脈,她必須等到元帕上的結果才行。
“元帕送得遲,將來公子府添丁的希望就越大,皇室的血脈才得以延續,奴婢記得太后第一次侍寢時,先帝也是很晚纔派人送元帕到太皇太后那裡,不久太后就有喜了。”
蘿華低頭輕聲道。
太后蒼白的臉上難得有一絲紅暈染在臉頰兩側,她看着蘿華,極爲難過地說道:“哀家幾十年風雨滄桑,你始終是唯一一個陪着哀家身邊一起前行的人。”
蘿華語中帶泣:“奴婢何德何能成爲陪着太后一起走過的那個人?奴婢怕死後沒有人能盡心照顧太后,所以,奴婢哪怕是螻蟻也要活下來伺候太后。”
太后伸出一隻手輕輕搭在蘿華肩上,萬分感動。
這時,有太監來報,說陵春公子和夫人來向太后請安了。
太后立刻收起感動的表情又恢復了平靜的狀態,她危襟正坐等着陸翊和寧嘉魚的到來。很快,陸翊和寧嘉魚一身華服手捧棗子桂圓,緩緩進入殿內,他們身後還跟着一個嬤嬤,手裡託着金玉盤子,上面是元帕。
“兒臣、臣妾拜見母后。”
陸翊和寧嘉魚雙雙跪下行禮道,蘿華接過他們手中的棗子和桂圓。
“平身,賜坐。”
太后說道,伸手做一個虛扶之勢。寧嘉魚想要起身,卻一下子癱倒在地。陸翊見狀急忙將她扶起靠在自己懷裡帶着她朝軟凳走去。
“太后,請過目。”
蘿華恭敬地說道,接過嬤嬤手裡的托盤呈在太后眼前。
太后只看了一眼那元帕便用絲巾捂着鼻子命蘿華拿開收好,那是一張慘不忍睹的元帕,上面新舊血跡交替融合觸目驚心,已經佔了元帕面積的一大半。
太后清了清口音很快從驚訝的表情中恢復過來:“你們剛剛大婚,要做的事還很多,回去休息吧。”
陸翊和寧嘉魚謝恩後,他幾乎是抱着她離開長青殿的。回到公子府,寧嘉魚一腳倒在牀上再也起不來,她昏昏沉沉地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感到渾身異常溫暖柔和舒透,想要一輩子沉睡在裡面再也不要起來。雙眸睜開映入眼簾的是一池春水,清澈的池水上飄着紅色的花瓣,隨着波紋上下顛簸盪漾,她一見那浮在身前的紅色花瓣不由打了個寒顫。
“你不要害怕,據說這樣可以緩解疼痛。” 這是陸翊低沉磁性的聲音。寧嘉魚嚇了一跳,轉過身,就見他同自己一樣赤着身體泡在熱水裡。
“多泡幾次,過兩天就好了。” 陸翊將她擁在懷裡,頭放在她的肩膀上,溫柔地說道。寧嘉魚本來想說納兩個侍妾給他好了,她真是無法承受得了他一次又一次的纏綿,但見他說得柔情蜜意又打住了口。
晚膳後,寧嘉魚見陸翊沒有想要同她行房的想法,這才稍微地鬆了一口氣。本來按照北國傳統,寧嘉魚從寧府帶來的丫鬟女眷都要成爲陸翊的通牀丫鬟或者妾,可是昨晚他情到濃處時明確告訴她,他不會收寧府任何丫鬟女眷做通牀或者妾,此生只要她一個,她是他唯一的妻。
晚膳的時候陸翊告訴她,過兩天歸寧後就要去他的封地薛地生活。
“如果你不想去薛地那個偏遠的地方,我會想辦法留在京城裡。”
陸翊替她夾了一塊雞腿,溫柔地說道。
“我願意和你去薛地,只要有你在,哪裡都一樣。”
寧嘉魚咬着嘴脣,輕聲說道。
陸翊輕輕一笑:“我擔心你在京城生活習慣了,不適應那邊的環境,畢竟這是兩個不一樣的地方。”
“我不會介意的。”
寧嘉魚微微一笑,給他回夾一塊紅燒魚塊。
“還是你最瞭解我,知道我愛吃魚。”
陸翊笑道,笑得隱晦莫測。寧嘉魚臉色立刻變得爍紅,想起昨晚他無法自拔地在她耳邊顫聲說道:“你就是一條光滑的魚,讓我無處可尋芳跡。”
“你又來了,我不理你了。”
她放下筷子,準備起身離開,卻被陸翊一把拉進懷裡。“不許走,我要你陪着我。” 他咬着她的耳垂,低聲道。
這一天包括紅萼和陸翊身旁的門人侍從都很少來找他們,誰不知道公子和夫人好得如同一個人,從到長青殿和回公子府,陸翊都是抱着寧嘉魚上下馬車,一刻都不曾沾過地。
“在回相府歸寧前我想去看外祖父。”
寧嘉魚說道。
“外祖父他現在是上卿,我們成親的那天他還到公子府來看我們拜天地,不過後來他喝了幾杯酒後就離開了,皇兄給他賜了一座府邸和若干良田家僕,不如我們明天去,如何?”
陸翊說道。
寧嘉魚點頭道:“一切都聽你的。”
這一夜,他只是從身後抱着她入睡,寧嘉魚看着熟睡中的他對自己是那般依戀,便用手輕撫着他雕刻般的臉龐,他的鼻子、眉毛,他就是自己一生的良人,陸翊緩緩睜開雙眼見寧嘉魚在輕撫着自己的臉頰,他握着她的手放到胸膛上,又再次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