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就是如此,你要是對一件事坦然,那周遭質疑你的人也要懷疑自己。
如果,這坦然再放在一個上位者身上,那麼周遭的人質疑之前,甚至會琢磨,是不是自己錯了?
所以,次日裡,明知面對來伺候她起牀的四五個丫頭的時候,就很是坦然自在。
第一次與裴珩同住是在大營裡,又是戰事,自然沒有人留意。
之前同住,周遭是自己的丫頭,自然也沒人說話。
這一回麼,面對的是不熟悉的裴珩的侍衛,以及整個前院裡的太監,小廝,侍衛等。
所以,衆人心裡大約都有想法,寧芝卻淡然的像是沒這個事一般。
或者是叫他們覺得,這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反正,直至裴珩練劍回來,寧芝洗漱好穿好了衣裳,也沒什麼不自在的。
倒是還對着裴珩道:“我就沒見過殿下練劍,下回想看。”
“想看就早起,昨日睡了一個白天,夜裡還能睡得這麼沉。早上還想看練劍……”裴珩搖頭,一副你做不到的表情。
寧芝不甚在意,懶洋洋的回答:“如今看不見就看不見,反正一輩子呢,總有我不懶惰起來早的時候,那不就看見了?”
這話,就像是隻說你我要在一起一輩子呢,還能看不見?
裴珩覺得羞澀又好笑,不過也覺得肯定是這樣,沒有反駁,隨意嗯了一聲。
寧芝就滿足了,這就是迴應嘛。
周圍人聽着這樣的對話,倒是更覺得昨日他們在一處住不算什麼了。
畢竟侍女們都知道,雖然是一處住了,都是分開睡得嘛。
何況,發生了什麼的話,不是這樣。他們都分辨的出來的。
愉快的吃過了早膳,就見這連翹和流雲。
還有寧蘊的信。
寧芝失笑的打開,果然是寧蘊擔心的不得了,他派人送來了連翹和流雲還有幾個侍衛一起跟着,責怪寧芝自作主張,天都黑了忽然走了。
怪她不懂事。
寧芝想,難得不懂事一次吧。看着連翹和流雲:“你們倆真慘,我明日就要回去了……你們這是溜腿呢?”
兩個姑娘面面相覷,出奇一致的給了寧芝一個大白眼。
逗得寧芝笑了好一會,最終決定多留一日吧。不好叫兩個丫頭白來不是?
裴珩回來,就見寧芝眉眼帶笑。不由心情也跟着好的多。不過隱隱的還帶着酸氣。
他自然知道是寧蘊派人來了,心說這姑侄兩個感情極好,這麼點事就逗笑了?前頭哭成那樣這就好了?
雖說是姑侄吧,但是裴珩不禁想,這畢竟是他的未婚妻,就這麼叫旁的男人這麼關懷着,他是不是做的不夠好?
“殿下啊,您的丫頭實在是聰明極了。今日居然來給我彙報內務了。唔,說到底,這可是皇子府呀。怎麼就跟我說了?我都還沒嫁過來呢!”寧芝見了裴珩,就笑盈盈的與他抱怨:“誰願意管啊,能悠閒幾時就是幾時嘛。”
“跟你說什麼內務了?”裴珩驚訝,在他看來,這府裡還有什麼內務?
不就是那些瑣事麼……
“給後院奴婢們發放夏裝什麼的,我可沒管。”寧芝哼哼:“我雖然在左洲的時候是借住在殿下府上的,可我是客人,我纔不管呢。”
裴珩無語的看她,客人……都住主人屋裡了。算了,她說是客人就客人吧。
“那是她們敬着你,不愛管就不管。想吃什麼,與他們說。”裴珩看她瑩白小臉比昨日有精神多了。
“我都說了,就等你回來,與我一道吃。”寧芝主動拉裴珩的袖子:“我就是來打攪你的,幾天而已,你不會嫌棄我是吧?”
寧芝仰頭看裴珩,一臉的自信。
裴珩也看她,然後故意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來:“本殿煩死了。”
寧芝噗嗤一聲笑出來:“那就‘煩’繼續‘煩’好了!”
說着,就拖着他走,要去用膳了。
裴珩面上不情願,嘴角卻不由自己控制的勾起來,好看的緊。
寧芝說到做到,她極少這麼纏着裴珩。
吃過了午膳之後,果然就拖着裴珩不許走,裴珩由着她拖着,與她一道坐在屋裡靠窗的軟榻上看書。
說是看書,看着看着寧芝就把書丟了,然後枕在裴珩的腿上與他講故事。
都是說些前朝逸聞趣事啊,或者民間小故事之類的。
說道有趣的,兩個人都知道的,就爭執一番,或者誰也說不服誰。或者被對方說服。
爭起來的時候都認真,說不出個結果就互相嫌棄一番。
然後再說起一個故事來。
等兩個意猶未盡的停止這種幼稚的遊戲的時候,天邊最後一縷殘陽都要離開了。
寧芝滾了一下,拉裴珩的袖子,依舊在他腿上:“咱們以後要是有空,也這麼歇着可好?”
真舒服啊,不想那些現實中的糟心事,只這麼暢遊在古今故事中。
“……好。”裴珩想說別的,甚至故意笑話她幾句來着,可是話到嘴邊,對上她那柔和的眸子,就都嚥下去了。
又不是不喜歡,他想。
這會子裴珩姿勢已經不是最初那樣了,他也半個身子都躺着,身後墊着兩個迎枕,放鬆慵懶,甚至是沒骨頭的一個姿勢。
“裴珩,我唱歌給你聽吧。”寧芝動了動道。
裴珩嗯了一下,挺期待的。
寧芝想了想,輕輕哼起一個小曲子。是小時候,聽她孃親唱過的。
大約是思念情郎的曲子吧。她記得很小的時候孃親總是唱,後來反倒是極少了。
要是一個正常孩子,也許就記不住,可她有個不一樣的靈魂,兩三歲時候的歌曲,自然也是記得住的。
歌曲簡單,但是別有一種纏綿悱惻的感覺,竟也不知是哪裡的調子,叫裴珩一時間也聽得入迷了。
寧芝聲音又好聽,乾淨清洌帶着一絲勾人纏綿。
他們都被這調子裡的平淡句子誘惑着:念郎歸,念郎歸,郎若不歸鴻雁催。郎若歸來妾心喜,與郎一生不離。
“我也與郎一生不離。”寧芝唱完了,就看着裴珩說了一句。
千言萬語,到了裴珩嘴裡,就只剩下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