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是在寧芝如今住的地方見着寧芝的。
寧芝後來搬進了霧林鎮一戶人家的空宅子,這裡本來是一直空着,這家主人去了別處。
後來還是霧林鎮的官員做主,將這裡打掃開了,就叫寧芝住進去了。
畢竟她身份尊貴,又是女眷,不好一直住在別人家裡。
寧芝倒也沒有拒絕,她只是住一下,後續叫人盯着,別叫原主人吃虧就是了。
寧芝正在看賬本,她看的不是別的,而是軍中這幾個月的伙食以及接下來的伙食和其他用度。
她自己的人就不說了,暫時短缺了也不至於不好好對敵。
可是四叔那的人是來幫忙的,你不能叫人家吃不好沒軍餉還拼命吧?
所以不管是冬衣,還是飲食上,寧芝都要算清楚。
這些銀子都是左洲出,但是總要有個數字,纔好找左洲報賬去。
這些都是有規矩的,就算是她和裴珩關係再好也是要算清楚的。
畢竟不是隻他們兩個過目就可以。這些左洲看過了之後,最終還是要上送去臨京,而後叫戶部吏部都看過。才能劃撥的。
而眼下,所有的支出都是裴珩私人叫人送來的銀子。左洲兩面大戰,就算是有存糧和銀子,一時間也不能甩開用。
裴珩站在那的一瞬間,寧芝就擡頭了。
她依舊是一身白衣,她還在孝期。
頭上簡單的連一件首飾都沒有,就只用白色的絲帶將頭髮扎着。還是及笄之前那種垂掛髻。
多餘的長髮就編成大辮子,再用白色絲帶扎住,就那麼垂着。
耳朵也沒戴耳環,手上只有一個白玉鐲子。是裴珩送她的。
她擡頭的一瞬間,帶着一絲警惕。然後就是愕然。
裴珩的心被狠狠的撞了一下,第一個感覺不是喜悅,而是心疼。
他第一次在丫頭身上看見警惕這樣的情緒……
這兩個月,她獨自守在這裡,是害怕的吧?縱然她不肯說……
不然,她怎麼會察覺有人就先是警惕的看過來呢?
裴珩嘴脣死死的抿着,大步上前,將還在愣怔的寧芝拉起來,一把抱在懷裡:“我來了!”
我來了,你不要怕。我來了,你可以放鬆些。我來了……對不起……
寧芝沒說話,感受這樣叫人幾乎要窒息的擁抱,縱然裴珩從外頭進來渾身冰冷,可她卻感覺出火熱來。
她回抱裴珩,許久之後,輕聲道:“我想你了。”
裴珩手又緊了緊,然後又猛然鬆開,低頭將她的頭捧着,猛然間吻下來。
那是他們之間,第一次這樣激烈的親吻。
寧芝也從不知道看似任性放縱實則很溫柔的裴珩也會這樣親吻。
像是山呼海嘯,也像寂靜無聲。
他們這樣激烈的吻着的時候,寧芝閉上眼,似乎聽得見前線的刀戈之聲。可是隨即,又覺得是自己錯了,分明只有心跳。
不知過了多久,她覺得自己已經不能呼吸,應該要暈倒在裴珩的懷裡了。
她想也無所謂啊,被自己的未婚夫親暈了也不算丟人,就是一會暈了,大約要嚇裴珩一跳了吧?
所以即便她覺得已經要暈了,也沒推裴珩一下。
不過,裴珩及時停住,將她再度抱住,沒有方纔那麼緊。
“我要暈了。”裴珩道。
然後……方纔還感動又溫情的場面就被這一句話,四個字弄的灰飛煙滅。
寧芝狠狠的跺了一腳裴珩:“裴珩!”
裴珩腳疼,鬆開手看她:“怎麼了?”
“你要暈了?”寧芝也知道自己不該發火,這麼……這麼莫名其妙的點……
可她實在憋不住:“你要暈了?”
裴珩臉紅着,心裡想這句話哪裡不對麼?
“別生氣,我不暈……”
寧芝大大的翻了一個白眼覺得二殿下大約是要從直男進化成癌了……
“……別生氣。”裴珩實在不懂哪裡惹着了未婚妻。難道是她被這麼親害羞了?
裴珩是不會覺得寧芝不願意的……
“算了,誰叫你純情呢。”寧芝看了裴珩許久,見對方被曬黑的臉上真的是無辜茫然加尷尬,也只能放棄了。
然後,寧芝沒忍住,還是說了一句叫裴珩羞愧無比的話。
“下回再親我的時候,穩着點,你暈了不礙事。我會救你的。要是我們倆一起暈了,不夠丟人的……”寧芝意味深長的看了裴珩幾眼:“餓了吧?”
裴珩臉瞬間爆紅,扭頭就走:“出去看看!”
後頭,寧芝噗嗤一下笑出聲。
走出幾步的裴珩猛回頭,又大步走回來,抓住寧芝的肩膀,嘴脣張合,卻沒說出話。
只是將寧芝再度抱住。許久之後才道:“辛苦你了。”
罷了,丟人就丟人吧,與未婚妻在一起,也不過是些許小丟人罷了。
寧芝也不再糾結那件事,拍他的後腰:“這兩個月,你每次叫人傳話都是沒受傷,真的沒有麼?”
“有……不嚴重。都是小傷。你呢,好好吃飯休息了麼?倒是沒有瘦。”裴珩鬆手,低頭看寧芝。
“我沒工夫惆悵,每天都忙。大約是霧林鎮幾方人馬吧,一個是我的人,一個是我四叔的人,侯將軍和遼將軍倒也會省事,直接叫我做背後協調的事。他們只管安排如何出戰,後勤的事都是我的了。”
寧芝輕輕搖頭:“你說,我一個嬌花兒似得姑娘,如今連馬吃什麼草料,該分配多少下去都知道了。”
“辛苦你了,這些事叫別人做就是了,本殿與他們說。”裴珩皺眉。
想想都心疼。
“不用,我覺得挺好的。不管我在做什麼,都覺得充實。你也知道,我是個有野心的人啊。我想啊,十年,二十年之後,也叫人說我是個很厲害的人。”寧芝笑了笑:“這不是很好麼?”
“怕你辛苦。”裴珩嘆氣。
“辛苦不怕,年輕人怕什麼辛苦。我只是怕不知道爲什麼辛苦。只要是明明白白的事情,我絕不怕。”寧芝又笑:“這樣,也算是夫唱婦隨,我們一起守着左洲,會一天比一天好的。”
“……會的。”裴珩被這一句夫唱婦隨說到了心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