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城,過了臘八之後,預備過年。
雖說沛城如今家家戶戶窮的要命。可是二十來年沒過過年了,家家戶戶也熱鬧的要命。
塔族人的節日和大晉不同,所以沒有過年這一說。
塔族人都不過年,自然也不許大晉這些所謂的下等人過年。
於是,自打被塔族侵佔之後,這裡的大晉人就不敢再過年了。
撐死了,就是偷偷的在這一天吃點好的。
卻因爲窮,也吃不上好的。
如今,一樣是窮,可沒人不許過年了。
終於敢想盡辦法,弄點吃的過年了。
北方有種樹,叫做榆樹。這榆樹皮磨成面,是能吃的。和着別的面,正好這榆皮面精道。和着棒子麪,高粱面的,能包餃子了。
之前家家戶戶都領了糧食的,這個冬天依舊艱難,但是總不至於餓死了。
還有會自己製作土炮仗的,做了一摞,從小年夜開始,就聽見炮仗了。
大部分的沛城人,聽見了炮仗的聲音,都哭了。
太難了。
這二十幾年太難了。
寧芝一早就叫人預備了很多的炭火,除夕夜的時候,就在城中最大的一處空地搭建起一個巨大的篝火來。
也不做什麼,就是點火燒一夜炭火。
當是驅邪,也當是祝福。
就在年前,那些奴隸第二代的去處也終於定了。
女的可以就地嫁人,嫁給當兵的可以,嫁給當地百姓也可以。對她們沒要求。
男的發配屏州種地。屏州地廣人稀,很是缺少人。
不過,也允許他們婚配,雖然是發配了,但是他們的下一代還是可以離開屏州的。
而女奴們要是有願意跟着男的走,也自由去就是了。
不過到最後,留下的女奴佔了九成,那一成多數是因爲與男奴們有親屬關係的。
一開始,寧芝好奇,裴氏皇族不怕以後這些人混淆了血脈?
他們甚至沒太在意那個入贅女方家跟女方姓的事。
當然了,這些人也不可能用他們塔族時候的名字和姓氏。只能用屬於他們的父親或者母親,也就是大晉人那一個人的姓氏。
不過後來,寧芝也就想明白了。
一來是,戰亂多年,雖說大晉人多,可也還是減少了不少。
尤其這幾年下來,人也就少了。
二來,前幾朝開始,其實中原就混雜了外族血脈了。
比如胤朝後來那兩百年,北境敗了之後,被大胤收入版圖。
北境人一部分呆在原地,一部分也就都進了中原了。
而孟朝的時候,孟朝皇帝宋氏本身就有東離國血脈。
本朝太祖裴氏,更是有一部分西域血脈的。
何況,如今的大晉也包含了幾個曾經的小國家,故而對這個所謂血脈,倒是不怎麼看重了。
這是寧芝之前的一個盲區,當時她過去身處的那個歷史呢。
之前,薛衝在意的是大晉百姓不接受這些人,是因爲他們是一半塔族人。
不是因爲非我族類,而是因爲塔族人殺害了太多大晉人。
而今,要是以流放來開頭,百姓倒也好接受了。
至於女人們就不必那麼嚴格了。
雖然窮,可越是這樣窮困,越是要抱團取暖過日子。
沛城中,一個臘月裡,就有不少人家成婚了。
娶了這些二代女奴們也不嫌棄,畢竟以前也接觸過的。
娶了媳婦,又能過個不必擔驚受怕的年,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這一夜,就有不少百姓自發去那大篝火跟前跪拜。
一開始,誰也不知道自己拜的是什麼,大約就是和平和的日子吧?
或者是信仰?
過去,他們看見塔族人的兵躲得遠遠的,畢竟塔族人的士兵很是可怕。
可如今,他們看見了對他們其實態度也一般的大晉士兵,卻只覺得親切。
還是那句話,不管軍爺們態度好不好,至少他們不殘害自己的百姓啊。
至少他們只是言語上不客氣,可也不動手啊。
他們看着滿城的兵馬,只會覺得安全!
第一年,他們拜篝火大約是隻圖心裡安慰。
後來,漸漸成了一種習俗。
也是因爲北方的這些城市奪回來之後,寧芝都叫人過年的時候搭建了篝火的緣故。
拜篝火的確是從沛城這裡成型。
漸漸,篝火不再是篝火,而是火神。
保佑大家百病不侵,保佑大家安居樂業。燒掉一年的晦氣,燒來一年的旺氣。
一年一年,規矩就這麼成了。
紅紅火火過大年,也就這麼開頭了。
而當下裡,寧芝和裴珩對坐,舉杯敬對方。
“新一年了,我就十八歲了。有期待麼?”寧芝笑着看裴珩。
“期待你好好的,身子康健,心情愉悅。”裴珩舉杯,在她的杯子上輕輕一碰,然後仰頭喝了一小杯。
“啊,殿下越來越聰明瞭,以後不好哄了呀。”寧芝眨眼,也喝了自己的。
“雖然你越來越會哄我了,但是呢,你今天還是隻能喝三杯。”畢竟傷還沒好全呢。
裴珩瞪她:“沒打算多喝。”
其實傷口基本癒合了,但是畢竟是那麼深的傷處,還沒完全長好呢。
裴珩雖然無奈,但是又很享受被小嬌妻當成瓷娃娃的感覺。
雖然顯得他很廢,但是窩心啊。
這大冷的天,被小嬌妻捧在心口疼愛的感覺,他根本拒絕不了。
寧芝湊過去吧唧一口親在了裴珩嘴巴上:“唔,我殿下是甜的,唔,好甜。”
“是麼?多甜?再嚐嚐?”裴珩挑眉,笑了一下。
寧芝情不自禁按住了心口,乖乖……沒看錯的話,這就是傳說中的邪魅一笑了……
“哎喲我心……”寧芝往旁邊軟榻一倒:“不行了不行了……”
裴珩笑着過去:“怎麼了?我看看?”
“被丘比特射中了,哎喲……正中紅心!”寧芝腳丫子晃悠了幾下。
“丘比特是什麼?”裴珩知道寧芝故意的,但是這丘比特……還真是不懂。
“就是一個,黃頭髮的小屁孩子,拿着弓箭到處亂射人。射中了桃花就到了。他剛纔就把我射中了。”寧芝坐起身,一本正經看着裴珩。
裴珩先是楞,然後噗嗤一聲笑出來,將寧芝抱進懷裡:“你呀你!真是個小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