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權 步步生魅122 相顧無言
天朗氣清,風和萬里,屬於春末的最後一點柔和熱情洋溢,鋪滿了整個天竺城。
然,在這春風輕撫,茵茵綠野競相勃發的祥和表象下,是陰謀奔騰,擔憂燃燒。
一輛有些華貴的馬車在九公主府的府門外急急停下,從上面先後下來兩個俊美男子。
其中一人年紀較長,成熟高貴,眉宇間是隱忍內斂的尊貴氣韻。
其中一人年紀較輕,俊秀陽光的臉上是極力隱藏,卻偏偏破綻百出的擔憂。
守在府門前的侍衛一見那年輕男子出現,便有人快速奔下石階,跪地垂首。
“屬下見過十殿下,殿下千歲。”那侍衛說着,擡眸看了看墨子卿旁邊那人,遲疑着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墨子卿知曉那侍衛心中顧慮,立即道:“這位是祥貴君。”
那侍衛得令,慌忙請安:“屬下見過祥貴君,貴君金安。”眸子裡有着驚訝神色。
墨子卿心中憂急,忙問:“本宮的皇姐呢?可在府裡?”
那侍衛回道:“回貴君和殿下的話,公主在府裡的。”
墨子卿看向身側的祥貴君,擔憂急切之色隱在那清澈眼波深處,盈盈地閃着光。“貴君,我們進去吧。”
祥貴君神色冷峻,輕輕頷首。“嗯。”
兩人走上石階,府門前的侍衛相繼跪了一地,俱是低眉順首,不敢有任何越矩的窺視。待他二人走過,衆侍衛忍不住擡眸往府門裡偷偷地瞧,心中悄悄吐出一口氣。
原來,這就是祥貴君,果然是天人之姿,不一般的人物……
當萬念恩收到消息時,祥貴君與墨子卿已是一路來到了暢園外。這是祥貴君第一次來九公主府,望着入目的一切,他心中閃過各種情緒。
第一次在宮外與女兒相見,卻不想是離別時刻,這園中的景緻,如同女帝當初對他說的那般,確實精緻幽雅,但他此刻瞧着,卻是滿目的幽冷。
入宮二十載,今日是他第一次求他的枕邊妻,他本想着那人或許會顧念他二人間的夫妻情分,收回成命,但沒想到,換來的結果竟是希望落空,那人只說:“孤金口已開,不可能收回成命。”然後便再也不願見他。
何爲君王無情,他今日總算是明白了。
所謂的夫妻情分,到頭來不過是那農家做飯的裊裊炊煙,被空中冷風一吹,便散到了大江南北,什麼也沒留下。
進入暢園,祥貴君淡靜地瞧着園中佈局,欣賞着園中濃郁春色,暢園並不像它的名字那般充滿歡暢笑語,而是清靜得很。
這樣的園子適合他的女兒居住,他的女兒,是喜歡清靜生活的,奈何卻生在帝王家,無奈怎麼躲避,也避不開那紛繁的命運,最終捲入了是是非非。
墨子卿的目光在園中巡視了一圈,見所有的房間都大門緊閉,不知道墨惜顏躲在哪間屋子裡,他一拉嗓門便開始大喊:“皇姐,你在哪兒?快點出來!”
青稚的嗓音伴着吶喊的聲嘶力竭,有些微的顫,有些微的沙啞,還有些微的……變了調。
臥房裡,墨惜顏剛好寫完要呈給女帝的書信,聽見外面的喊聲,眉梢不可抑制地往上揚。
這是那個小祖宗的聲音?他怎麼來了?這麼大的嗓門是要招魂?
將書信摺疊起來放進信封裡,墨惜顏大步來到門前拉開了房門,那聲聒噪的“吱呀”過後,是如死水湖般的沉寂。
墨惜顏定定地瞧着院子裡矗立着的兩道身影,大腦裡的思維似是罷工休息了一般,半晌回不過神來。
墨子卿見到他着急了一上午想要見面的人,欣喜之色頓時露於顏表,雙腳一動便要跨出去。
有風吹來,餘光裡的紫色衣袂閃動,他心頭一緊,急急剎住車,將擡出去的左腳硬生生收了回來。
那腿有些不受控制,又似突然增加了千斤重量一般,費了他諸多力氣才收回。細細感受,左腿已是僵硬得有些發疼,像是在冬雪裡凍了半把個時辰似的。
祥貴君遙遙看着呆立在門後的女兒,張了張嘴,卻是好一會兒才吐出兩個輕若煙雲的字:“顏兒……”
那聲音輕極了,如若蚊蚋飛動時,翅膀顫動摩擦發出的聲響,卻順着微風吹到了墨惜顏的耳邊,清楚地傳進她的腦海,激起沉沉的脈動,再傳達至她的心底。
顏兒……
多溫柔的一聲啊,飽含了無數難以言喻的真摯深情……
墨惜顏月眸一閃,放下了扶住門框的手,緩緩向外跨幾步走出了臥房。“父君,你怎麼來了?”
祥貴君沒有說話,而是直接朝着墨惜顏走了過去。墨子卿見他挪動,緊緊跟在他身後,安靜規矩得異常。
墨惜顏抿脣看着兩人走近,心裡已經明白兩人此行是爲了何事。她靜默着讓開道,將兩人讓進屋後,自己也跟了進去。
三人圍着圓桌坐了一圈,從前院趕來的萬念恩進房請了個安後便自動畢恭畢敬地退了出去,守在了門外,並着人立即去泡茶。
墨惜顏低垂着頭,不敢去看祥貴君的神色。祥貴君睇着她,心中有萬語千言,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墨子卿本是心中擔憂緊張,有千萬句話想要和墨惜顏說,但在見到她後,他在來時的路上想好的那些話全忘了、亂了,整理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只剩焦躁和揪心。
再加上有祥貴君在,他知曉祥貴君此行有許多話要與墨惜顏說,他不敢造次,便連那最最簡單的“捨不得你走”、“你路上要小心”也不敢說,只能拘束着,用有些慌亂的眼神時不時偷瞄墨惜顏幾眼。
房間裡一時沉默得出奇,直到萬念恩端着下人沏好的茶進來,那凝結一般的空氣纔有了些許流動的跡象,沉默的氣氛慢慢地化了開去。
祥貴君端起茶盞,用杯蓋輕輕地撥了撥漂浮於茶麪的茶葉,溼潤的熱氣與茶香順着鼻息竄進肺腑,他涼寂的心這才活絡了起來。
他放下茶盞,從袖袋裡掏出一個精緻的藍色花紋瓷瓶放到了圓桌中間,輕聲道:“顏兒,這是早年你母皇送予我的秘藥,可用於危險時保命,不管是什麼病,什麼毒,都可以用它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