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探口風

凰權 步步生魅147 探口風

半個時辰後,墨惜顏率一衆人從客棧外出發,啓程南行。

因爲多了秋海棠,今日,她沒再讓溫輕言與她同乘,而是讓秋海棠與她搭乘同一輛馬車。

馬車從客棧駛離後,一路緩緩行到城外。

官道上,道路泥濘,四處都有坑坑窪窪的小水坑,隊伍的行進速度更慢。

馬車左搖右晃,宛如海上隨海浪起伏飄蕩的孤舟,對於這種像海上帆船般的顛簸程度,墨惜顏已經習慣,再加上身有武力,她可以穩如泰山地坐在座椅上。

反觀秋海棠,他唯有雙手緊緊地抓住馬車的車窗,才能保證自己不被顛下座椅。

墨惜顏自從上了車便開始閉目養神,偶爾聽見指甲劃過木料的聲音,她會將眼簾悄悄掀開一條縫,偷偷地觀察秋海棠的動靜。

見他緊咬着下脣,雙手緊緊抓住車窗,神情看上去甚是痛苦糾結,她的嘴角會抑制不住地向上彎起一道清淺的弧度,然後又偷偷闔上眼簾,繼續端然靜坐宛如神祇。

兩日後,墨惜顏再次收到了萬管家送來的密信,信上說,大公主墨瑾瑜已於三月二十九日押解回朝。

回朝當日,墨瑾瑜便被直接幽禁於皇陵,下午時分,由刑部侍郎帶領御林軍查抄了她的家,她的家眷,全部被送到了京都郊外的一處皇傢俬宅圈禁,有重兵看守。

看完信,墨惜顏目光沉了沉,對於女帝墨芊月的良苦用意,她仔細一想便明白了。

明裡查抄圈禁,派重兵把守,表面上看似對墨瑾瑜已經仁至義盡,派人看守不過是爲了防範她的黨羽私下勾結犯上作亂,但實際上,是爲了名正言順地保住她以及她的家眷。

墨芊月看重親情,關於這一點,墨惜顏不知道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此次隨行的隊伍中,跟着來的那幾個皇家護衛,也許是女帝派來暗中監視她的,也有可能,是派來保護她的。

之所以會派人前來保護,極有可能是因爲墨芊月心裡明白,她此行即便能擊退瘟疫的侵襲,在回京的途中,也有可能遇上其他的危險。

倘若皇家護衛真是墨芊月派來保護她的,她會感激,也會暗自慶幸,只是,墨芊月對她的保護,又能維持到何時?

將她推出來,又派人保護,很有可能就如她之前猜測的那般,墨芊月不過是爲了歷練她,直到她強大到可以成爲她心目中那個儲君人選最精銳的戰鬥力,直到她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

到了那時,墨芊月恐怕會將她推到更兇險的浪潮前,任驚濤駭浪直襲。

墨芊月是一國女皇,也是十個子女的生母,因爲重視親情,不想看自己的女兒爲了權利而自相殘殺,所以她才遲遲不給出明確的信息到底會立誰爲儲君,會讓誰繼承皇位。

這樣做,短期內的確可以避免幾個皇女刀劍相向,但也只是一時的權宜之計。

拖的時間越久,將來的皇位之爭便會越兇險,因爲,她給了足夠的時間讓那些個雄心勃勃的人爲了爭奪大權做準備,給了她們足夠的時間從一隻不會飛翔的雛鳥長成羽翼豐滿的雄鷹。

長年累月的蟄伏,只爲在擊殺獵物的那一刻使出終極絕殺。

想到未來會到來的腥風血雨,墨惜顏心中一沉。

爭權之戰如火如荼,亦如世間最厲害的劇毒,輕則瞬息之間勝敗底定,百萬浮屍,重則數月數年烽火連天,烏雲蔽日不見天日。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倘若她的那些個皇姐容不下她,想要除去她,爲了保命,是不是從現在起,她便應該開始着手籠絡人脈?

想了想,墨惜顏旋即在心中否定了這樣的想法。

現如今,朝中大臣多數都已經明確選擇了自己的派系,剩下的那些,不是品階太低沒人要,就是還處於觀望形勢。

這些隔岸觀火,等着朝中形勢明朗化的權臣,以她現在在朝中的地位和勢力,怎麼可能會選擇支持她?更何況,她若沒有成爲上位者的心思,那些人又怎麼可能爲她賣命?

墨惜顏一路琢磨着未來的路,琢磨着怎麼解決泗水河潛藏了數百年的水患,直到四月五日夜間,一行人終於抵達了江都襄陽的刺史府邸。

讓江都刺史安排了溫輕言還有秋海棠等人住下後,墨惜顏連夜聽取了江都刺史慕言希的彙報。

自從三月十五日發現第一例瘟疫病患以來,直到今日已過去了整整二十天,有八百人不幸罹難。

墨惜顏明白,倘若不是這位江都刺史盡心盡力,全力對抗這次的突發瘟疫,遇難的人,遠遠不止這個數。

兩人一直談到深夜,商定明日一早便啓程前往最近的瘟疫地區,也就是紅城之後,墨惜顏這纔回房休息。

等她來到刺史安排的客房,秋海棠已經洗漱完畢躺在牀上,不過眼睛卻是睜得圓溜溜的,整個身體也蜷成了一團,蓋着被子瑟瑟地發着抖。

連着趕了幾天的路,墨惜顏的身子也乏了,快速洗漱完來到牀邊時,看着一直顫抖不停的被子,她揚了揚眉。“你在抖什麼?很冷嗎?”

說着,她掀開被子的一角躺了上去,動作自然嫺熟。

秋海棠看着她躺下來,然後看着她近在枕邊的側臉,一雙丹鳳眼亮晶晶的,閃耀着如黑寶石一般的光芒。

身旁的人抖個不停,即使躺下來後兩人間隔了一定的距離,墨惜顏還是能清晰地感受到秋海棠的哆嗦。

被子跟着他的哆嗦一抖一抖的,一股股小涼風從被子深處竄出來,拂過墨惜顏的白滑如玉的頸項,拂過她的臉頰和耳際,帶來輕微的癢,難以入眠。

“我說你抖什麼?很冷麼?”墨惜顏不悅地問,秀眉間隱有淺淺的惱怒之色。

秋海棠擡眸,看向她在燭火下折射着幽冷光線的月眸,結巴道:“公……公主,我怕……”

墨惜顏凝了凝眉。“你怕什麼?”

“公主,我怕……瘟疫。”秋海棠依舊在抖,聲調因爲他的抖動時而上揚時而下降。

“公主,我聽說……這裡離紅城很近,紅城瘟疫肆虐,死了好多人。”

“既然怕,你跑來做什麼?”墨惜顏音調怪怪地問,有些想要探探秋海棠的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