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也是面露驚駭之色,趕屍在玄門內雖然隱秘,卻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比如我,現在也能用厭屍法趕屍,但同時趕上百具屍體,而且還是在如此天雷滾滾之夜,這趕屍人的修爲絕非一般。
因爲雷雨夜,一旦屍體受驚,容易屍變,趕屍之人歷來因爲屍變而喪身的不計其數。
這人選擇雷雨夜趕屍,料想是這批屍體比較緊急,另一個,他對自己的趕屍術有着絕對的自信。
這些屍體散發着濃郁的屍氣,或許正是因爲感受到了強烈的屍氣,小邪才這般的狂躁,小傢伙現在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是以對於駝子等煉屍人有着本能的仇恨。
“無傷,先別急着動手,看看他到底玩的什麼鬼把戲。”紫衣輕輕捂住小邪的嘴,將小傢伙抱入懷裡,“小邪,紫姐姐會收拾這些壞人的,你乖乖聽話,不然你傷哥哥會不高興的。”
小邪還是挺怕我的,雖然很不情願,嘴裡嗚咽了兩聲,仍是乖乖的貓在紫衣的懷裡,眨巴着血紅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趕屍人。
趕屍人慢慢的向我們走近,一股強大的煞氣蔓延開來,四周的草木一遇到這股邪氣,頓時枯萎。我只覺寒氣逼人,全身血氣如凝了冰一般,若非這些日子的苦修,把老蠱婆的本命蠱完全融合了,光是這股煞氣就能生生震死我。
小邪似乎也意識到了趕屍人的強大,閉着小嘴沒有發出半點響動,我和紫衣緊閉着全身的氣機,藉着草叢打量那趕屍之人。
由於松林漆黑,這人又全身籠罩在寬大的黑袍內,我完全沒法看到他的相貌。
酆泉已經有很多年沒出現過趕屍的了,因爲現在的水運交通發達,火葬又大興,是以趕屍這行除非是在一些偏遠的山村地區,大部分地方已經鮮見其影蹤。
轟隆!
一道雷電從松林中掠過,林子中頓時陰風四起,走在最後的那具屍體頭上的黑紗被陰風吹起。藉着閃電的光芒,我不經意間看到了這具死屍的面容。
這人留着一臉絡腮鬍須,滿臉的兇橫蠻樣,如果我沒記錯,他應該就是蔡家的斷魂鏢頭南正。
那日我和蔡小七分別的時候,他們隨天師府的人接頭交貨,按理來說過了這麼長時間,他們應該早就回到荊襄了,荊襄離巫山距離遙遠,而趕屍人從西川而下,這說明蔡小七在出鬼門關的時候肯定是出了岔子。
叮鈴鈴!
“趕屍有穢,生人迴避!”
趕屍人走的並不快,經過我們身邊的時候,他有意無意的透過黑色斗篷往我們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萬幸,他並沒有發現我們。
待屍隊走出百十米開外,我這才從草堆裡冒出頭喘了口氣,紫衣皺眉道:“無傷,這些屍體被屍蠟封住了三魂七魄,仍然屍氣、陰氣極重,太不尋常了。”
“這裡面有一個是我的朋友,不管是死是活,我至少也要撈回他的屍身。”
南正與我也算是朋友,既然撞上了斷然沒有不救他的道理,正好也藉着這機會歷練一下,想到這,我與紫衣悄悄尾隨,卻見那趕屍人領着屍體進了酆泉,走進了一間偏僻的祠堂。
這家祠堂,荒廢已經很多年了,不過這一帶我卻是熟悉的很,小時候沒少在這裡面玩躲貓貓。我與紫衣從祠堂側邊的雜物偏門溜了進去。
祠堂裡生着火,那趕屍人脫掉上衣,光着膀子就着火堆,正在吃着乾糧,而一具具屍體則整齊的倚牆而立。藉着火光,我看到了他的臉,初一看時只覺有些面熟,待多看了幾眼,卻是心驚的很。
這人竟然跟趙黑子有七八成相似,幾乎與黑子父親趙世伯生前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是比起趙世伯來,要乾瘦許多。
奇怪了,我從未聽說過黑子有叔伯的?我心中暗說。正疑惑,那人猛然發出一聲大喝:“誰,給老子滾出來。”說話間,強烈的煞氣一震,地上厚厚的灰塵四散開來。
我暗叫糟糕,難道被他發現了。從這人的身手來看,絕對在李中元、燕東樓等人之上,我和紫衣怕難以敵對,我正想開溜,一道人影緩緩從角落走了出來。
這人全身穿着一件黑色的披風,頭上蒙着面紗,身形不算高,但卻殺氣瀰漫,聲音更是冰冷如鐵。
“是我!”他冷冷道。
趕屍人卻像是與他很熟,神色一鬆坐了下來,撕了一塊饢扔進嘴裡,嚼了幾下說:“屍體一百零八具,全都在這了,這些屍體都是陰年所生,煞氣極重。”
“路上有狗嗎?”黑衣人問道。
趕屍人冷笑道:“放心,我是從松子林過來的,那條道上百年沒有走過了,而且老子是專挑雷雨夜趕屍,所以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黑衣人冷笑了一聲:“一路辛苦了,這是錢,你拿去。”說着,扔了一個沉甸甸的小袋子過去。
趕屍人接過,在手上顛了顛,露出一口大黃牙嘿嘿笑道:“多謝侄……”
他的話還沒說出口,那人冷喝道:“滾!”
從氣場上來看,趕屍人修爲明顯比黑衣人要高,但卻似乎對他尤爲懼憚,乾瘦的臉上陰笑了一聲,將錢袋子系在腰間,自嘲道:“哎,老天真是不公,你可真是和好命啊。不過我有句話不得不提醒你,以屍練殺,小心天譴報應啊。”
說完,抖了抖手上的衣服,將最後一點饢扔進嘴裡,往祠堂外走去。
“我不想再屈人之下,天下之大,惟我獨尊,哪怕是負盡天下人,也在所不惜。”
黑衣人冷冷的低吟了一句,繞着祠堂,細細打量了一圈,有些迫不及待的發出陰冷的笑聲,猛的伸出右手,握成爪,紫光閃爍,扣在最左邊的一具屍體上天靈蓋上。
“桀桀!”
只見一道道灰白的死氣被紫手吸入,隨着紫氣蔓延,屍體很快就化爲了枯骨,足見邪功之霸道。
“好陰毒的功法。”我不禁嘀咕了一句,倒是跟紫衣供奉的邪身吸食血肉有幾分相似。
紫衣看了我一眼,似是猜到我心中所想,輕輕道:“他吸的是陰年死人屍身的陰氣、屍氣,從他的氣場來看,倒不像是邪人,應該是爲了煉殺氣。”
煉殺氣?
我的血脈主要就是以殺氣爲主,邪氣爲輔,重霸殺,歷史上但凡有血脈之人,白起、項羽無不是通過以殺證道,殺人增加自身修爲,這種人最適合生存在亂世。
如今玄門雖然大亂,但卻無大紛爭氛圍,更不會有動輒靠殺造成的數十萬的死傷,血流成河,以殺證道,是千難萬年。
若非我這種天生血脈,天下間多半是以修煉邪氣、屍氣、靈氣、妖氣爲主的四大種,殺氣已然是極少。
這人不惜以陰氣極重的屍體修煉殺氣,足見乃是一個陰狠、果決、霸道之人。他在酆泉潛伏了這麼久,我和七叔竟然一直都沒發覺。
一個時辰後,這人已經毀掉了大半的屍體,眼看着就要輪到南正,我心中有些按耐不住了。順手撈起一個用來放貢品的銅盤子,照着那人的後腦勺砸了過去。
那人卻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一般,反手一拳將銅盤砸的粉碎,頓時銅盤碎屑四飛,藉着這機會,我飛身一掌血氣瀰漫掌心,往他面門擊去。
要說七叔這段時間的對我的特訓是很有作用的,盛怒而發的我,幾乎如獵豹一般,動作迅捷,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黑衣人見到我和紫衣,雙目殺機一凜,不過他似乎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雙手紫色殺氣奔騰,沒敢使出招式,只是勉力與我對了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