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走到一處沙地時,我停了下來,朗聲大喝道:“魔天,我知道你在這,出來吧,該是你我之間解決恩怨的時候了。”
陡然隨着一聲佛號,整個沙土層都晃動了起來,很快沙漠之中形成一個巨大的沙坑,伴隨着巨吼聲,一個兇殘如同犀牛一般,有百丈粗壯的怪獸自地底冒了出來。
在它的頭上站立着一個穿着血色披風,帶着面具的年輕人,強大的魔氣將血沙捲起,瞬間,整個沙漠暗無天日。只剩下無邊無際的血色與血沙。
“秦無傷,你終於現身了,我在此等了你已經大半年了。”他發出陰冷的聲音,渾身如同血流一般扭曲着,彷彿他的本體就是由流動的血液組成。
“你的等待是值得的。因爲我去了上三天,這是你巴不得的事情。”我看着微笑道。
其實他也不過是一道印記罷了,但從親情來看,他確實是我的兒子,只是現在他更應該被稱爲血佛。
魔天不過是血佛的一個軀殼而已。由於承載了紫煙灌輸給他的仇恨,這讓血佛變的更加的暴戾、兇殘。
“沒錯,半年時間,你在上三天也就損耗了一半的修爲,你還怎麼跟我打。秦無傷,天魔,你註定是我的手下敗將。”他狂妄的大笑了起來。
由於血氣、魔氣太過強大,沙土中不斷的爆裂。
我突然有些同情他,連玉皇大帝、三清道祖都只是天道運轉設置的一些符印而已,更何況區區血佛與天魔,以及我等衆生了。
他還在這計較兩魔之間的高低,而不去趁着人生有限的時光去追尋美好的事情,簡直是一種悲哀。
自從去過上三天,讓我意識到,人除了要努力與命運抗爭之外,更重要的是,好好珍惜你現在擁有的所有美好的一切,它也許是親情,也許是你的愛人,也許是一個你想去的地方,一個美麗的夢想。
天道無情,人亦滄桑,如白駒過隙,在石壁上,也許只須那麼幾十天的時間,一個人的符印就黯淡了下去,馬上爲另一個所代替。
所以,我們沒有理由不好好珍惜光陰,珍惜擁有所有美好的一切。
然而,又有多少人知道,你看似簡單的一切,實則是無情天道最美的賞賜,若不知珍惜,待回過頭來。只怕唯有徒增傷悲。
“你處心積慮難道就只是爲了打敗我嗎?”我搖了搖頭,慈祥的看着他,“把面具摘下,讓我看看你。”
我相信他一定是還有自己的良知的,血佛不是萬能的,當初他控制我的時候,我尚且能有自己的意識。而天魔就更好說了,他除了給我灌輸那種無與倫比的邪惡、殺戮理念以外,不曾有過的別的過激舉動。
但是我在血池之中吸收魔氣的第二個十年,我的耳邊有很多人在說話。現在想想,有蒼老的聲音,有七叔,有許許多多的人,也許在我昏迷的那段時間,他們曾經在用一些法子爲我抵消了天魔的那種戾氣。
這使得我雖然繼承了天魔的魔氣,卻並沒有完全沉迷於殺戮與暴戾,依然能擁有人類正常的愛恨情仇,悲歡愁喜。
但血佛對魔天的控制顯然是比較殘忍的,由於自小便接受陰鷙、狠辣的轉輪王訓練,魔天幾乎從一出生接受的便是殺戮,所以他是個天生的魔神。
我依然相信魔天會有自己的仁念,在內心深處,也許是一顆小種子,也許是一縷微弱的火種。
我想保住他,而不是毀滅他。
魔天嘴角微微動了動,他最終還是摘下了面具,他長的與我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唯一不同的是,沒有鬍鬚,他看起來是那麼的年青,一如二十年前的我。
這確實是我的孩子,見過天道的無情後,我突然覺得很可悲。當初韓文正等人在看我算命的時候,就說過。我這最後一劫是比較苦的。
父子相殘,看着對面那個來自我血脈誕生的孩子,卻不得不進行生死相拼,世上沒有比這更殘忍的事情了。
“孩子,我們不打了。好嗎?”我突然問道。
“秦無傷,我在陰司、地府這些年所作所爲,就是爲了等這一天,你說呢?”魔天冷冷的看着我。
“告訴我,你的母親在哪?”我問。
魔天哈哈大笑道:“你想見到她。好啊,等你成爲我的階下囚的時候,自然會見到她。”
我點了點頭,目光一寒,凜然大喝道:“來吧。”
魔天狂吼一聲,自怪獸背上衝天而起,拔高十餘丈,凌空一道佛掌蓋了下來,“如來神掌!”頓時一道巨大的血色手掌往我頭上扣了過來。
“哥哥小心!”少天一個倒翻與破軍連忙避讓。
我沒有絲毫的退縮,“天魔掌!”
一道黑氣沖天而起。頓時迎上佛掌,黑、血兩道巨掌在空中交織對抗着。一時間沙土盡皆飛揚如鐵砂一般,萬里飄飛,整個天空也因爲兩股絕世魔氣的對抗而風雲激變,整個陰司、地府。甚至玄門上空都驚現了巨象。
“咚咚!”但聽到陰司王城上傳來幾聲清脆的鐘聲,“是時候爲秦王祈福了。”以地藏菩薩爲首的陰神圍繞着一個巨陣而坐,而城池之下,是萬千百姓,大家同時唸經。上萬人爲我祈福。
與此同時,江東玄門百姓紛紛在王城護國寺前,由天龍寺高僧引領,親自率領軍士、子民爲我傳誦唸力。
而普通的玄門百姓,則在家中爲我上香祈福。
誰都知道這一戰會來。而這就是改變玄門最重要人物的終極一戰,每個人的心都揪的緊緊的。
“母親大人,父親能回來嗎?”秦文傑恭恭敬敬的對着我與張王的神像磕了頭,問一旁的白靈。
白靈溫婉的看着自己的兒子:“你父親是天底下最偉大的人,咱們一定要相信他。有菩薩、還有整個玄門、陰司子民的念力,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陰山之上,鳳千殤正在涼亭中彈奏着古箏與魚,陡然天象大變,一紅龍與黑龍幻象自雲層中翻滾而出。幾乎將整個天空都撕裂了,象徵着血佛與天魔的究極之戰。
鏗!
琴絃突然斷了,鋒利的琴絃割破了她的手指,鳳千殤輕輕的哆了一下手指,早已平淡如水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悲意,這是不祥的預感。
“夫人,王上與魔天最後一戰終究還是來了。”蕭以醉一身青衫,走進了清修之地。
早些年的劍客生涯,讓他身上陳舊的老傷隨着年歲的增長愈發的體現了出來,他每走一步都會輕咳幾聲,肺腑便傳來撕裂之痛,只是他畢竟身爲一代劍道宗師,始終身軀筆挺如山,但兩鬢的白髮卻無情的宣告了這位昔日的劍客已經不復當年了。
“蕭先生,我知道了,給我把結婚時師母給我的那套鳳袍拿來。”鳳千殤道。
穿上那身喜袍,鳳千殤平淡道:“先生,請你上崑崙山一趟,若是秦無傷能回來,你告訴他,我就在這等他,他若不來,我便千年於此。”
蕭以醉眼中閃過一絲悽苦,他固然是知道結局的,“娘娘,我在這陰山上也有二十餘年了,你都等了二十年了,好不容易看淡塵緣之事,何苦再陷進去?”
“因爲我的心還會痛。”鳳千殤苦笑道。
她彷彿想到了那天成親之時,紅鸞鳳燭,雖然彼此兩人心並不在一塊,但那一刻卻是她這輩子最珍貴的記憶。
她彷彿想到了小時候,那個說要娶他的無傷哥哥,她必須要給自己一個再等下去的信念……
蕭以醉明白了,他沒有再說什麼,默默的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