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的商業區裡,方欣已經來來回回走了將近三個小時,小腿漸漸有些痠軟的她現在才明白過來,自己低估了這個購物任務的難度。雖然同爲女性,但溫雅老師和方欣的年齡差距也就決定了她們兩人着裝風格的差異。再加上方欣還只是一個大學生,平日零花錢也不多,所購衣物的價格自然不能和身爲大學教師的溫雅相比。看看手上這張衣物清單上列出的品牌,絕大多數方欣從未購買過,現在一時間要她把這些不熟悉的專櫃都找到,還真不太容易。
好不容易將清單上的衣服買了個八九不離十,方欣的兩隻手上也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紙袋。某品牌的襯衫已經沒有溫雅要求的那種顏色,心生不耐的方欣索性自作主張地換了一種顏色。“反正拿去交差的也是宇文老師,就算溫雅有所怪罪,諒宇文老師也不敢說是我的錯。”方欣有些幸災樂禍地想着。
商場二樓有家星巴克,疲憊的方欣推開門,找個靠邊的座位,將手上的東西都扔了進去,大包小包的紙袋一下就佔滿了沙發,把路過的服務生給嚇了一跳。
“買東西這麼辛苦,這杯咖啡也該找宇文老師報銷纔對!”方欣一邊小口地啜飲手上的星冰樂,一邊自言自語。既然已經答應了要爲宇文老師保密,她也就不便把唐考叫來幫忙拎包,這堆衣服再怎麼重,也只能自己提回去了。
忽然,方欣身後的沙發裡傳來一聲細微的女孩抽泣,耳尖的方欣一下豎起了耳朵,悄悄扭過頭。可隔着沙發靠背,方欣只能看見那年輕女孩的一頭黑亮長髮,再看女孩周圍,並無其他的人。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讓這個女孩一人躲在星巴克裡悄悄哭泣呢?被人欺負了,還是和男友吵架了?方欣的好奇心一下涌了上來,女人的八卦心態盡露無餘。
那女孩輕輕地抽了幾下鼻子,將一團擦拭過眼淚揉得皺巴巴的紙巾扔在桌上,側臉去看牆上所掛的一幅抽象畫。就這麼一側身,女孩的頭上露出一個天鵝形狀的水晶頭飾。
方欣微微一驚,低聲叫道:“張月晨!”
女孩猛地回過頭來,一張精緻漂亮的臉出現在方欣面前,還真的是張月晨。
“你怎麼啦?怎麼一個人躲在這兒哭啊?”方欣見張月晨的眼睛有些紅腫,不禁生起氣來,“是不是丁嵐那小子又欺負你啦?”
“不是的……他沒做什麼……”張月晨微微有些驚慌。
“嘿嘿……那個傢伙我還不瞭解麼?說話向來不考慮別人感受的……坐過來吧,我陪你說說話。”其實方欣與張月晨並沒有什麼深交,只是作爲學生會的幹部,和張月晨所在的系級有過一些工作來往,見過幾面,最近又因爲丁嵐的關係,張月晨曾向方欣討要過手機的號碼,偶爾會在找不到丁嵐時打電話來打聽一下丁嵐的動向。不過方欣向來熱心,否則又怎麼會成爲學生會的模範幹部?碰上純情學妹被丁嵐這種不良學長欺負,總要過問一下的。
張月晨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端起自己的那杯拿鐵咖啡坐到了方欣的對面。
可真等張月晨坐過來了,方欣卻又想不出該說什麼了。因爲唐考的緣故,丁嵐對自己向來還算禮貌,要自己說點批判他的話,還真不知道從何說起。兩個女生之間不禁出現一陣奇怪的沉默。
“學姐今天怎麼有空出來大血拼啊?”倒是張月晨先開了口。
“哦,這個嘛……我有點購物狂……嘿嘿……”方欣見張月晨的目光在那堆紙袋上掃動,只好給了一個很勉強的解釋。還好張月晨的心思並沒有真的放在紙袋上,很快又神情鬱郁地端起馬克杯喝了一大口咖啡。
“今天下午沒課,丁嵐沒陪你一起出來?”方欣剛一開口,就發覺自己說的話很愚蠢。
“就在剛纔我坐的那個座位上,他和我吵了一架,先走了……”張月晨眼中又微微泛起了淚光。
“唉……丁嵐這脾氣,你也是知道的,他對女孩子向來有點那個……不怎麼在乎……”方欣一邊說話,一邊在心中想,丁嵐在學校也算是有點名氣的花花公子了,張月晨和他在一起之前,不可能沒有聽說過他的那堆前女友,若是因爲這個和丁嵐生氣,那便是自尋煩惱了。
“丁嵐有點花心,我是知道的,不過我也知道,他和那些女生們都是逢場作戲,現在也沒什麼來往了……”
看張月晨還在爲丁嵐辯解,方欣不禁苦笑起來,大概每個和丁嵐好的女生,都會認爲他和別的女生是逢場作戲,只有和自己是真心相愛。不過丁嵐雖然花心,卻有一條是好的,他從來不腳踏兩條船,同時和兩個女生談戀愛。他的每一個新女友,都是在和上任女友分手之後才認識的。
“可我最近發現,就在我住院的這段時間裡,他好像真的愛上某個女生了……以前我問他關於他的前女朋友們的事情,他都很隨意地告訴我那些女孩叫什麼名字,什麼系的,什麼什麼時候好上的又什麼什麼時候分了手,但這次我問他最近是不是認識了一個女生,他卻緘口無言,什麼也不肯說……”張月晨說着說着,就低下了頭。
一聽張月晨這麼說,方欣頓時明白了,她勸慰道:“也許是你多心了呢?如果他真的沒有認識什麼其他的女生,自然也沒什麼好說的呀。”
“可我的室友明明看見他和一個女生從學校的招待所裡一同走出來!”張月晨猛地擡起頭來,加重了語氣,“而且還不止一次見過他陪那女生吃飯!”
“哈哈……月晨,你這次真的是誤會了,你說的那個女生,是我們班歷史老師宇文樹學的師妹,名字叫莫菲,她是從北京過來探望我們老師的。宇文老師最近有點忙,照顧不過來了,怕他這個師妹悶得慌,才叫丁嵐去陪莫菲在學校附近轉悠的,而且這個女生來我們學校總共也才幾天時間,現在已經回北京去了,丁嵐不可能和她有什麼呀。”
聽了方欣的一席話,張月晨不禁沉默了。
“這事情就這麼回事,你的室友倒是沒看錯,不過確實是誤會一場。”方欣開始爲丁嵐的這起桃色事件下結論了。
“如果真的就這麼簡單,丁嵐爲什麼就是不願意和我明說呢?難道請你們作證就這麼困難?我每次提起那個女生,他的眼神都會變得奇怪起來,我與他在一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點感覺我還是感覺得到的!”張月晨突然開口反駁,而且口氣居然更加固執了。
“月晨,我見過那位叫莫菲的女生,她說話特別沒有禮貌,相貌脾氣什麼的,都與你差得遠了,丁嵐怎麼可能喜歡上那樣的女生啊?”話雖然這麼說,方欣的腦海中卻忽然閃過莫菲最後一次作畫時的場景。當莫菲竭盡全力作畫以至於開始口鼻流血時,是丁嵐將她攔腰抱住從畫架前強行拖開的……難道丁嵐這傢伙真的對莫菲動了心?方欣的心中也開始有些犯嘀咕了。
“方欣姐,你和唐考學長的關係怎麼樣呢?”張月晨猝然間轉移了話題,問得方欣一下有些措手不及。
“我……我和唐考?我和他能有什麼關係啊?普通朋友唄。”方欣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其實我挺羨慕方欣姐的,唐考學長看起來很有內涵的,他的心裡好像裝了許多事,卻又不是假作深沉,和其他男生相比,明顯成熟許多啊……呃,我可不是因爲他找我拍電影才這麼誇他的。”
“唐考很成熟嗎?我怎麼沒這感覺……不過他說話做事什麼的,是要比其他男生老練不少。”方欣歪着腦袋想了一下。
“還說和唐考學長沒關係呢,稍微一提,方欣姐就露餡了。”張月晨微微一笑。
“啊,你這小妮子,居然繞着彎兒來套我的話!”方欣佯裝惱怒地瞪了張月晨一眼,嘴角卻微微翹了起來。
“唉……人和人之間的感情,真的是很奇怪的東西啊……”談話的氣氛剛有些好轉,張月晨的眼神又黯淡下去了,發出一聲輕嘆。
現在的方欣,已經不太敢爲丁嵐打包票了,出於對莫菲性格的反感,她一直沒有去關注莫菲的日常生活,自然也不會去留心丁嵐對莫菲的態度,可現在回想起丁嵐與莫菲在一起的每一個場景,又覺得模模糊糊有些曖昧了。“爲什麼張月晨多說了幾句,我也開始覺得丁嵐不可信了呢?難道還真是三人成虎?”方欣用力搖了搖頭,想將某些沒有事實根據的想象甩出腦海。
張月晨擡起食指,輕輕地撫摩着咖啡杯的杯沿,若有所思地說道:“其實,我並不在乎丁嵐對其他女生逢場作戲,就算他對我也只是虛情假意,我也不會生氣……可是,我卻不能容忍丁嵐真的愛上一個女生!愛到我每次提起這個象影子一樣的女生,他都會流露出悵然若失的神情!我真的不能容忍了……”說到最後,張月晨的聲音裡竟然隱約有了三分寒意。方欣心中一震,只覺得面前這漂亮女孩的心態有些不正常,可究竟是哪裡不對,她一時間也說不上來。
“月晨,凡事還是往好的方向去想吧,你爲什麼不想想你以前和丁嵐一同拍電影的時光呢?那段屬於你和他特有的日子,其他女生可都是沒有的,那個叫莫菲的女生更沒有你和丁嵐這樣的感情基礎……說起這事,我可真的有點嫉妒你了,唐考就從來沒想過請我去做他的電影女主角啊……”方欣此言倒是不虛,前段時間她在唐考的工作室裡看過一些電影的素材樣片,那時候她就問過唐考,大家在一起學習這麼久了,爲什麼就沒想過請她來參加電影的拍攝。本來方欣還以爲唐考是不願意看着自己在鏡頭裡和丁嵐談情說愛,可唐考居然毫不猶豫地說是因爲方欣沒有張月晨漂亮,方欣一怒之下,又給了唐考一頓好打。
“嗯,方欣姐,謝謝你安慰我。”張月晨頗有禮貌地又對方欣點了點頭。“可我還是不明白,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讓丁嵐在乎我呢?”說着說着,張月晨的精神世界彷彿又飄到了另一個地方。
“你現在要回學校嗎?我們一起回去?”方欣終於放棄了安慰張月晨的努力,不過感情這種事情,本來也很難讓一個旁觀者能支配左右。
張月晨輕輕搖了搖頭,目光投向了窗外,窗外的人行天橋上,行人來來往往,偶然擦肩相撞,也不過略微回一下頭,腳步卻是絲毫不曾放慢的。
“那……我還有點事,先回去了。”方欣開始整理自己的那一堆紙袋。
“方欣姐,我和丁嵐從學校出來逛街的時候,唐考學長也是和我們一起出來的,不過他沒有和我們一起來這裡,自己揹着一個大包乘坐了另外一個方向的公共汽車,我聽丁嵐說,他好像去了一個叫九陽箭館的地方……你現在是要去找他嗎?”張月晨忽然轉過頭來說道。
“我找他幹嘛?他和我又沒有什麼關係。”方欣習慣成自然地答道。
“哦,沒什麼,我隨便問問……”張月晨又扭過頭去,不再看方欣了。
從商場裡出來,不知是否因爲和張月晨談話的原因,方欣還真起了去見唐考一面的心,唐考這傢伙做事向來特立獨行,很少會對方欣彙報自己的動向。這次方欣難得地抓住了他的行蹤,便有些忍不住想去看看了。“等我抓到這傢伙,就可以讓他幫我提口袋了,只要我不說,諒他也不敢打聽我爲什麼買這麼多衣服。”方欣在心中給自己找了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擡手攔停了一輛的士。
※※※
九陽箭館,顧名思義,自然是取了后羿射九日的典故,原來是一家裝修高檔的娛樂箭館,箭道和用弓都選自有名的國際品牌,另外還附屬了鋼琴吧和茶坊這樣的休閒服務。剛開張那會兒還挺熱鬧,不過這兩年射箭運動已經很不景氣了,箭道縮減到只剩兩條,其餘的空間全改建成了休閒茶吧,射箭反倒成了茶吧的附屬,估計要不了多久,這最後兩條箭道也會被拆掉吧。
方欣提着一堆紙袋艱難地從出租車裡鑽出來,看着眼前早已灰暗不堪的九陽箭館招牌和堂前一溜嘻笑打鬧喝奶茶的高中生,她心裡不禁咯噔一下,這裡還能射箭嗎?要是唐考不在這裡,可就白來了。
還好,剛走進大堂,方欣便看見靠裡深處僅存的兩條箭道前,站立着一個孤單的身影。方欣悄悄地從唐考身後慢慢接近,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音,想嚇唬唐考一下。酒水吧檯的老闆從櫃檯後面懶洋洋地探出頭來,看方欣沒有過去買飲料的意思,又慢條斯理地坐了回去。
聚精會神練習射箭的唐考,此刻大概已經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方欣手上提着那些沙沙作響的紙袋經過他的身後,他也完全沒有察覺到,只是頗爲機械地提箭、引弓、瞄準、放弦,就連呼吸的節奏也趨向了某種規律。
方欣將手上那些累贅找個角落放下,又悄悄站在唐考身後一步的地方,好奇地看了一會兒,只見唐考連射了十七箭,竟然全中靶心,箭靶紅心上密密麻麻地紮上了一把練習箭,最後幾箭,居然是硬朝那把羽箭中央擠進去的。
方欣驚歎之餘,不禁起了惡作劇之心,她悄悄地上前一步,讓自己幾乎貼在了側身站立的唐考身後。正引弓瞄準的唐考忽然聞到身後一股熟悉的淡香,心神微蕩的他頓時想起了一個人,持弓的那隻手也極細微地顫了一顫,手中羽箭脫弦而去。這第十八支箭,居然只中了一個六環。
唐考正驚愕地看着靶上那支離羣索居的箭,身後卻響起了銀鈴般的笑聲。
“咦?怎麼是你?”唐考看見方欣,臉上神情更加詫異了。
“哈哈,爲什麼我一來你就射不準了,是不是幹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做賊心虛啊?”方欣秀眉一挑,笑靨如花。
“嘿嘿……”唐考有些不自在地乾笑了兩聲,不由得在心中暗罵自己修行不夠,一點細微的干擾就讓自己發揮失常,讓方欣看了笑話。
看唐考一臉窘迫的樣子,方欣也不好繼續笑話他了,再說剛纔也是她故意去幹擾人家的。她轉身看了看四周,岔開了話題,“這箭館看大門那邊還挺有氣勢的,怎麼裡面破落成這樣了,你以前來過嗎?”
“上大學以前常來,進了S大以後就來得少了。現在很少有人玩射箭,別說這裡破落,再過一些日子,這最後兩條箭道也要拆了。”唐考也隨着方欣的目光環顧四周,神情間頗有惋惜之意。
“你是把射箭作爲固定的鍛鍊項目嗎?丁嵐經常唸叨你不肯和他一起去踢球,還說你缺乏鍛鍊,遲早一身肥膘,嘻嘻……”
“哈哈,他一點都沒說錯啊,我確實不怎麼愛運動,之所以喜歡射箭,也就是因爲射箭的運動量很小,更象是某種修身養性的活動……反正我又不象丁嵐,需要保養身材和臉蛋。”
“最近兩個星期,沒課的下午就不見你的蹤影,你都是來這裡練習嗎?”方欣擡眼去看唐考。
唐考點了點頭。
方欣又接着問道:“我記得你以前有空都是折騰你的電影,最近幹嘛突然間加大練習量了?”
唐考用指尖輕輕撥動弓弦,低聲說道:“你也是知道的,最近宇文老師身邊總有怪事發生,雖然學校裡很平靜,但我總感覺要發生點什麼事情,如果陡生不測,說不定還用得上我這副弓箭,所以就常來練習了……只是這裡練習射的只是定靶,沒有機會射動靶,真要發生什麼,也不知道我還射不射得準……”
“射動靶……”當方欣明白唐考的意思後,背上不禁一股寒意涌來,“你可別嚇我啊,我可不想你有機會用上弓箭!”
“誰知道呢?這段時間以來,宇文老師嘴上雖然不說,卻一直都是如臨大敵的狀態,雖然他除了柏葉之外,也不知道還該防備誰,可他仍然很小心地關注着周圍的動向。我沒什麼特殊的本領,也不指望能幫得上宇文老師什麼忙,如果真有那麼一刻,需要我去保護誰的話,我能依賴的,就是手中的弓箭了。”唐考手中微微用力,握緊了那支長弓。
“你是希望能夠保護某個人,纔來練箭的嗎?”方欣心中一動,溫柔地直視着唐考的眼睛。
面對方欣直坦的眼神,唐考有些不自在地偏過了頭,可在短短瞬間之後,他又猛地把頭轉了回來,堅定地接受了方欣的目光。
天空中突然響起一聲悶雷,把屋頂上的一羣鴿子嚇得四散飛去,只留下幾片碎羽從空中緩緩落下。滾滾雷聲也驚動了箭館中的兩個年輕人,方欣放眼向窗外望去,只看見西北方大塊黑雲滾動,眼看着就是一場暴風雨的前兆。
“不是吧,昨天的天氣預報明明說今天不會下雨的,怎麼轉眼間天就黑了?”方欣驚訝地說道。
“你手上還有這麼多東西,真要下起大雨就麻煩了,趕緊走吧,我幫你拿東西。”唐考已經開始在收拾弓箭了。
“嘿嘿……你真以爲我來這裡是爲了看你嗎?其實我就是來找一個不要錢的搬運工的。”方欣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誰說我這搬運工不要錢的?回去你起碼得請我吃頓飯吧?”
“吃飯還不好說?我保證回去以後有人請我們吃飯!”
“嗯?又是哪個仰慕者要請你吃晚餐啊?我跟着去合適嗎?”
“嘿嘿……別問這麼多了,反正是個你我都認識的冤大頭。”
兩個年輕人笑鬧着從箭館中跑了出來。
※※※
溫雅坐在宇文的沙發上,只耐心等待了十分鐘,便好奇地站起身來四處張望了,不過宇文的宿舍裡空蕩蕩的,有趣的東西實在不多。
溫雅一開始還有些忌憚那條趴在窗下的黑狼,還怕宇文將它留在家中,就是爲了看守自己。可當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宇文的臥室門前時,玄罡卻依然耷拉着眼皮,對溫雅不理不睬。溫雅這才稍稍放了一點心,打開了宇文臥室裡的燈。
一張極爲樸素的單人牀上,是一牀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灰白色的牀單一塵不染,整潔得不像一個單身男人的臥室。牀頭旁邊的寫字檯上放着一臺陳舊的電腦,在這個液晶顯示器已經全面普及的年代裡,那臺電腦配的居然還是一個十五寸的CRT顯示器,也不知是宇文從哪裡淘來的二手貨。
溫雅百無聊賴地在臥室裡轉了一圈,原本還以爲可以從臥室這種私密的地方得以窺探宇文樹學的內心世界,可這裡卻沒有任何能證明臥室主人生活趣味的東西。她無奈地打開了牀頭邊的電腦,顯示器閃動了幾下,開始進入windows2000的界面。
本來沒抱什麼希望,想來這電腦也應該被宇文設了密碼,可等了一會兒,電腦居然直接顯示出了桌面,宇文難得地沒有爲電腦設下防線。溫雅一下興奮起來了,準備在電腦上大勢侵入一番,“看看我們親愛的宇文老師,都在硬盤上保存了什麼東西。”溫雅一邊唸叨,一邊抓起了鼠標。
可五分鐘之後,溫雅徹底地失望了,電腦的硬盤裡除了常用的一些軟件,並沒有隱藏其他任何東西,雖然也安裝了QQ和MSN,但宇文的習慣似乎是網吧模式,每次使用之後都刪掉了所有的交流內容。文檔選項中,上一次操作所使用過的文件的快捷方式也已經被全部清空。溫雅打開了IE瀏覽器,網頁收藏夾中空無一物,就好像這臺電腦的主人上網沒有任何偏好一般。溫雅不死心,又打開了歷史瀏覽選項,可那裡無論是昨天前天,還是上週上上週,依然是空蕩蕩的。
難道宇文從來不用這臺電腦的?溫雅低頭把鍵盤舉了起來,對着窗外的日光照了照,和大多數人的電腦鍵盤一樣,那些不常用的的按鍵上積聚了一層細灰,而常用的26個字母鍵和空白回車什麼的,都明顯比其他鍵位乾淨許多。
看來宇文還是經常使用這臺電腦的,只是不明白,他爲什麼有清理自己上網和使用痕跡的習慣呢?難道在家裡用電腦也會覺得不安全?溫雅歪着腦袋想了一下,只能將其歸結爲宇文老師的一大怪癖。
宇文的內心世界禁閉得如此厲害,溫雅無奈之下,也只好在網上閒逛着打發時間了。一轉眼,學校裡打響了第四節課的下課鈴,可出門的宇文還沒有回來,溫雅揉了揉飢腸轆轆的肚子,竄進廚房裡想找點吃的。大概玄罡也有些肚餓了,一翻身從窗下站起身來,跟在溫雅的身後也踱入廚房之中。
可溫雅翻箱倒櫃找了半天,也只找到幾包方便麪,她對着尾隨而來的玄罡做了一個鬼臉,說道:“你也看到啦,你家主人簡直就是個小氣鬼!居然冰箱也捨不得買一個,廚房裡什麼吃的都沒有,就這麼幾包破方便麪。如果讓我住在這裡,我保證這裡天天堆滿了好吃的!”
玄罡面無表情地看着溫雅,既不走開,也不叫嚷。溫雅看它這副模樣,便撕開了一包方便麪,放到玄罡的鼻下,“你吃嗎?要吃我也給你泡一包。”
嗅到一股濃烈的味精氣息,玄罡臉上頓時露出厭惡的神情,轉身跑回了客廳。
“真挑食,你不吃我吃!”溫雅一邊嘀咕,一邊架起水壺燒開水。
在等待水燒開的時間裡,溫雅又拉開了衛生間的門,她剛要進去,玄罡突然如風一般出現在她的面前,看它那嚴肅的神情,似乎要阻止溫雅進去。溫雅見玄罡又露出猙獰的面容,心下還是有些害怕,連忙鑽進衛生間,砰地一聲鎖死了門。
玄罡猛然間變得狂躁不安起來,一邊狂吠,一邊用尖利的爪子去撓那門鎖,弄出一些讓人牙酸的聲音,溫雅不知道外面這條大狼究竟是怎麼了,更加不敢開門,她向後連退了幾步,便退到了浴缸旁邊,一回頭,竟看見了一樣讓人吃驚的東西!
那是一把象蛇一樣彎曲的長劍,劍刃封閉在巨大的冰塊之中,劍柄上還纏繞着一串黑色的珠子。
溫雅極度好奇地將手放在晶瑩剔透的冰塊上,她的手竟然穿過了那塊冰,直接觸碰到了堅硬的劍刃,那種冰涼的觸感讓她象觸電一般縮回了手。溫雅驚訝地看着這柄奇怪的武器,全然忘記了門外正用力撞擊木門的玄罡,她抓住劍柄微微用力搖了一下,長劍就像被焊死了一樣,紋絲不動。
最後,她用手指挑起那串光滑的珠子,專注地看了好一會兒,衛生間裡有些昏暗的燈光照耀下,那黑色珠串上竟反射出極爲絢麗的柔光。溫雅心中一動,竟鬼使神差地輕輕一扯,將那珠串從劍柄上扯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