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 郢酈披着外衣起牀,推開了窗子,窗外的寒風能夠讓她稍稍清醒一些。
她的身上還留着傅修遠留下來的某些痕跡, 他像是怕她忘了似的, 一遍一遍地撫摸着這些痕跡, 告誡她也告誡自己。
襲芸死在郢酈面前這件事到底還是讓傅修遠稍稍有些擔憂, 以至於他的動作都有些遲疑。
反倒是郢酈毫不猶豫地對着他擡起身子, 白皙的手臂勾着他的脖頸。
“你怕什麼?”她在他耳邊吐氣如蘭,旋即想到什麼又笑了聲,“早在你做這些的時候就該想到了。”
傅修遠沒有說話, 只是用力將她更緊地擁入懷中。
郢酈在窗邊站了會兒的功夫便覺得手腳冰涼。
身後傅修遠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來了,無聲無息地靠近, 將她的手攥進掌中。
“在這看什麼?”他問。
郢酈有時候會覺得佩服他, 在經歷了她的惡語相向之後, 他也會暴怒會怨恨,但好像總是可以很快忘掉然後避開這些令他們彼此都難堪的事情, 若無其事地問她在看什麼。
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這個世上真的沒有人會比傅修遠更懂得怎樣痛快地活着了,他清楚地知道什麼時候該狠厲什麼時候該妥協,也從不會爲此而痛苦。
“在看湖,”郢酈語氣很淡也很冷,“天氣再冷一些便會結冰, 水就不動了。”
傅修遠突兀地卡住她的下巴, 半強迫地令她擡頭看他, 垂眸問, “你在想什麼?”
宮中的湖水向來都是不乾淨的, 多少宮中鬥爭的犧牲品最終都是被淹沒在這個地方,永不見天日。
而如今郢酈說起這個地方的語氣, 就好像她最後也想要這樣被淹沒一般。
郢酈衝他笑笑,“我不會跳湖的。”
這樣的死法未免有些太窩囊了也太不好看了,郢酈不喜歡這種。
傅修遠看着她,看清她眼中情緒,最後慢慢鬆開了手,只是眉目間的冷鬱毫不遮掩地說,“明天我會叫人把湖給填了。”
“阿酈,你最好不想,你若是敢想,別說是湖,就算是海我也會把它給填平。你這輩子,如果一定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裡。”誰都不能帶走她,包括她自己。
傅修遠說填湖,第二天就真的叫了人來填,路過的宮人悄悄地看過去,不知道這湖到底是哪裡惹了這位陛下開心需得這樣沒日沒夜地填平,唯獨郢酈在屋內安靜地坐着喝茶,當做什麼也沒聽見。
“娘娘,郢大人遞話,說人已經安葬了,沒有立碑。”爲郢酈斟茶的宮人小聲說道。
能找到襲芸屍體便已經在郢酈的意料之外了,立碑不立碑的便不重要了。郢酈點了下頭。
辰軒宮的宮人一下子多了起來,只是大多是都在殿外,她們走起路來無聲無息的,沉默在殿外守候,沒有得到郢酈的點頭便不會進來。
看起來,似乎傅修遠已經對她做了最大的讓步。
“小皇子最近如何了?”郢酈突然想到了他,自要大婚之後,她便沒有再去見過他,宮內的人都是傅修遠的人,自然也不會主動提起。
她現在突然想要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