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銘口中能夠讓秦瓊養傷的地方在就在城門口的一家酒肆旁, 沈昀卿一路趕車的時候就生怕碰上個乞丐泄露了行蹤,幸好這一路都平安無事地過來了。
按照赫連銘的吩咐,她將馬車趕進了一條小路里頭, 最後在一家有着漂亮的朱漆大門的人家前停了下來。秦瓊早就坐不住了, 馬車一停他便蹦了下來。
“看這房子這戶人家應當是有些銀子的, 怎麼會連個府額牌匾都沒有?”
赫連銘下車的時候正巧聽見他這話, 微微一笑, 沒有說什麼。
沈昀卿上前扣了扣門環,很快便有人來開門,那小廝看見沈昀卿, 皺了眉問她找誰。只是沈昀卿也不清楚,便將目光投向了赫連銘。
那小廝順着沈昀卿的目光也瞧見了赫連銘, 只一眼他便從裡頭走了出來, 到他面前一拜:“齊公子, 我家公子等你很久了。”
“嗯。”赫連銘點點頭便跟着那小廝一道進了門,沈昀卿與秦瓊趕緊跟上。
繞過一座假山, 穿過長長的走廊,赫連銘進了大廳裡,沈昀卿正要跟進去,卻被那小廝伸手在胸前一攔,沈昀卿下意識地跳開一丈遠, 擡頭怒視着對方。
“我家公子與你家公子談話, 你們在門外候着就行了。”那小廝對於沈昀卿的目光毫不在意, 頭擡得高高的, 臉上一副倨傲的模樣, 看也不看沈昀卿地道。
沈昀卿心下不爽,卻也只是提了提包袱, 還是與秦瓊一道站在了門口,就在這時,大廳裡卻傳來一個男聲:“小回,讓客人進來吧。”
那叫小回的小廝這才移開了攔在門口的手。沈昀卿暗地裡衝他做了一個鬼臉,這才與秦瓊走了進去。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進門瞧見的會是這樣的場景。
大廳上首的中間放了一個小榻,一個身穿紫衣的男子撐肘躺在上頭,身旁圍了五個侍女,一個敲腿兩個扇風,還有兩個一個剝了葡萄塞進他嘴裡,另一個則是在一旁拿着杯子裝了酒送到他嘴邊。
那男子長得本來就有些女氣,穿了一身紫色的袍子就更顯得不陰不陽的,那一副軟骨頭模樣地躺在榻上,竟生生顯出幾分女子的嬌媚來。
那是個漂亮的男人,也是個難搞的男人。
沈昀卿心裡這樣想着,對方卻將鳳眼一挑,看向了沈昀卿,沈昀卿被那目光看得呼吸一窒,還未等她有所反應,對方倒是先眼睛一亮,看着她直接從榻子上坐起了身。
旁邊侍女遞過來葡萄他也給擋了回去,只一雙眼睛盯着沈昀卿,從榻上起身走到沈昀卿身邊驚奇道:“齊公子身邊果然是臥虎藏龍,這樣子的妙人兒你是怎麼尋着的?”
沈昀卿拿包袱抵在胸前警惕地後退兩步,一雙眼睛像是防賊一般地盯着他,彷彿他再近一步她手上的包袱就要丟過去了。
赫連銘終於還是看不過去了,緊皺着眉頭不滿地道:“你太放肆了。”
那人卻並不把赫連銘的話放在心上,轉過頭,微微勾了脣角:“若不是當初我被那錢奕宣算計輸給了他,我管你是齊公子也好還是張公子李公子的,就算是你求我我也不會幫你。”
一時間,空氣也彷彿凝結了。
就衝着那個不男不女的人敢這樣對赫連銘,沈昀卿突然決定不討厭他了。
“說到現在,你這個男不男女不女的人究竟是誰啊?”緊張的氣氛最終還是被突然跳過來插在兩人中間的秦瓊給打破了。
那人看了一眼秦瓊,轉身回了榻上,又躺了下去,漫不經心地道:“在下尉遲蔚,江湖兄弟謬讚,送了在下一個通天曉的稱呼。”
“通天曉?”秦瓊喃喃地重複了一遍,隨即想到:“那你不就是那個出賣我行蹤的人?!”
尉遲蔚卻搖了搖手指,並不贊同:“非也非也,我這哪裡稱得上是出賣呢?你我之間既非朋友兄弟,又無買賣關係,而我與那李顯是再正常不過的銀貨兩訖,最多不過是我賣的是消息罷了。”
秦瓊聞言,更是氣悶,正要說兩句話反駁他,卻見尉遲蔚打着哈欠做出一副困了的表情:“小回,我也乏了,你帶他們去賞花苑的客房安頓下來。”
赫連銘的臉色頓時很難看,他身爲帝王,哪裡受到過這樣的對待,那尉遲蔚恐怕早就猜出他是誰了,可是還是這樣子待他,真的是很不將他放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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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銘不高興了,沈昀卿開心了,這一夜她睡得格外地香甜,第二天一早出門就碰上了在蹲在院子裡不知道幹什麼的秦瓊。
沈昀卿好奇地湊過去:“秦幫主,你在做什麼啊?”
“噓!”秦瓊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她安靜,然後指了指園子前面的一棵樹,讓沈昀卿自己看。
只是沈昀卿看了半天還是沒看出什麼門道來,但是見秦瓊還是一副目不轉睛的模樣她又將目光投了過去,這回總算是看到了掩藏在樹葉之間的一隻小松鼠,兩隻小短手捧着什麼東西一口口地啃着,一點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爲了別人觀看的風景。
只是沈昀卿卻覺得很荒謬,一個堂堂的幫主,竟然會喜歡這種玩意兒……沈昀卿覺得自己的幻想破滅了。
“二位,早已經準備好了,可以去前廳用餐了。”不知何時身邊來了一個丫鬟,她一出聲,那樹上的松鼠受了驚,突然在樹間飛奔起來。
就在這時,原本還在她身邊站着的秦瓊卻突然飛身而起,一躍至那樹頂,再下來時手上多了一隻胡亂掙扎着的松鼠,只是那隻松鼠的手上卻還拿着它的食物不肯撒手。
沈昀卿見那來喚他們的丫鬟一臉驚喜地望着秦瓊手裡的松鼠,很是喜歡的模樣。只是秦瓊卻似乎並不想讓她繼續觀賞自己新得的寶貝,說了一句“我們知道了”便打發了那丫鬟離去,沈昀卿望着她依依不捨的模樣露出了笑臉,果然還是小女孩的心性啊!
“你看這隻松鼠怎麼樣啊?”秦瓊將那隻松鼠獻寶一般地放到沈昀卿眼前。
松鼠是挺可愛的,但是沈昀卿還是忍不住笑着吐槽兩句:“沒想到秦幫主居然還是個小孩子,喜歡這種東西。”
秦瓊瞧了她幾眼,有些奇怪地皺起了眉頭,最後嘆了一口氣道:“丫頭,你還真是不一般,尋常小姑娘見了這種東西莫不是激動不已的,你怎麼就是這副模樣呢?”
沈昀卿一僵,渾身血液似被凍住了一般,好半天才乾笑着道:“秦幫主,你說什麼呢,什麼姑娘啊丫頭啊的。”
“丫頭,你也甭瞞我了,前日我勾着你的脖子時就發現你根本就沒有喉結了,我也不知道你扮作男裝要做什麼,但是我知道你沒有惡意也就沒有揭穿你。”
秦瓊看着沈昀卿呆愣的臉覺得無趣,將手上剛抓到的松鼠塞進了她懷裡:“傻傻愣愣的,真無趣!你就不能跟尋常姑娘家一樣歡喜一些嗎?我抓它本意是想讓你高興一下的,既然你不喜歡,那就隨你處置吧!”
說完,搖着頭轉身離開了。
獨留沈昀卿望着懷裡吧唧吧唧啃着松果的松鼠,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