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將軍最近都低調得很。自從姜太師一黨倒臺後, 他內心總覺得隱隱有些不安。如果說姜太師是禍害雷氏江山、覬覦皇位的大老鼠的話,他以前就像是皇帝手中的一隻貓,專門替皇帝捕鼠的。如今姜太師一倒, 各地軍權兵權除開自己這一支都收歸皇帝那一處, 皇上的腰桿子硬了, 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需要他保護的小雛鳥了。
皇帝的翅膀硬了……
老鼠死了, 要貓何用?
江大將軍的日子並不好過。他開始有些後悔當初協從皇上伐太師的決定了。但是, 如果時光倒流,讓他再次選擇,在那個緊要關頭, 他可能還是會選皇帝。畢竟,他疼愛的嫡女尚且是一宮之後呢。
如此想着, 江戎心下略安。
作爲武將, 他依舊不適應軟轎。如今, 他正騎在高頭大馬上,在衆兵衛的護衛下打馬回府。卻被一皁衣小廝攔住了去路。
“江大將軍, 我們主上邀您一見。”小廝傲然挺立,微微拱手,不卑不亢,兵衛的大刀架到了脖子上也面不改色。
江戎打量着這個小廝。只見他古銅色的皮膚,魁梧有力, 兩側太陽穴隱有突出。
是個高手。
江戎心中暗歎, 面上不顯, 蹙眉沉聲喝斥:“大膽!你主子是何人, 爾敢攔本將軍的歸途?”
皁衣小廝面上一哂:“我主子是誰, 將軍見過就知。倒是將軍家在宮裡的那位,最近可有些不妙。可嘆將軍未必知曉。”
江戎心中驚駭, 臉色微變,急問:“爾從何得知?”
皁衣小廝漫不經心的說:“將軍不必問我從何知曉,一切見過我家主子便知,”小廝遞上一封書信,繼續說道,“將軍若有心,暗信中約定時辰地點見了我家主子即可。”
江戎猶豫掙扎了片刻,終於面色凝重地接過了信。
皁衣小廝見狀,嘴脣一勾,眼光復雜地盯着江戎,意有所指的多說了一句:“姜氏一黨倒臺後,如今將軍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隱隱有當初姜太師的風光呢。”
江戎心中大震,驚出一身冷汗。他正待喝斥此人,卻不料那小廝趁着他愣登的功夫,片刻消失沒影兒了。
江戎心中慌亂,匆匆策馬回府。及至府中,他直奔書房,關上門,匆匆掏出信急急看了。
“翌日申時……城外三十里……淺隆莊?”
江戎面色凝重,輕聲反覆唸叨:“淺隆?淺……潛龍?!”
江戎大驚失色,嚇得手中一抖,書信飄落在地。他急急撿起書信,抖索着放置銅盆中燒了,心中還震駭不定。
到底是誰?!
蚩親王又要去城外莊子裡玩耍了。親王府裡的下人們見怪不怪。蚩親王在城外有幾處莊子,每隔一段時間總要出去玩耍一番。這位當初風光無兩的皇子,自從瘋癲了後,行事越發像個小孩了。
淺隆莊的書房內,雷振梓饒有興趣地看着對面形如便秘的江戎,若無其事地舉杯撇了撇茶沫子,輕嘬了一口。真香。
“你……”江戎瞪圓了眼睛,一手顫抖指着對方,滿臉不可置信,“怎麼居然是你!你沒瘋?!”
雷振梓別有深意的一笑:“當日我若是沒瘋,只怕現在也沒有命在了吧。我那個好皇弟啊,可不是一般角色呢。”
江戎努力平復了一下心緒,皺眉沉聲道:“你引我來,到底所謂何事?”
“大事!”雷振梓笑得一臉狡黠。
江戎心中一驚,暗暗警戒。
“哈哈哈。”雷振梓大笑起來,嘲諷地瞥眼江戎,道,“想不到江大將軍如此鼠膽,看來本宮要失望了。”
江戎羞得面色脹紅,極爲氣憤,正待發作,不料對方又悠悠然的飄出一句:“皇后被軟禁了。”
“皇后被軟禁了。”江戎腦中“轟”的一聲炸開了鍋。他被驚地半天回不過神,口中喃喃道,“你、你說什麼?懷玉她被軟禁了?爲什麼?不可能!!”
雷振梓似乎樂得見江戎如此失態的模樣,好心情的解釋道:“皇后娘娘可比你有魄力多了。江大將軍你恐怕還不知道吧,江懷玉她居然在春獵那天派人去刺殺我那好皇弟最寵愛的宸妃。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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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振梓看着江戎越來越黑沉的臉色,落井下石的說:“可惜失敗了,反被皇上問責一通,當面撕破了臉,將她軟禁了。以後也不知如何發落咱們的皇后娘娘呢。”
江戎試圖喝口茶壓驚,掩飾他的緊張,但是拿着茶杯的手抖抖索索,反而更襯托出他內心的不安及慌亂。
雷振梓冷眼看着,繼續無節操補刀:“江將軍恐怕不知,皇后娘娘派去刺殺宸妃的刺客,竟是江將軍暗中留給皇后的隱衛呢。”
江戎手一抖,“嘭”的一聲,茶杯已經落地,碎成數片。
雷振梓嘴脣一勾,續又說道:“皇上如今封鎖了消息,也不知作什麼打算。”
他側身靠近鄰座的江戎,神秘兮兮的說:“如今的皇上,腹黑的很,這手段,也越發毒辣了。江將軍擁軍自重,不得不防啊。”
“轟”的一聲,江戎覺得心中最後的一堵防護牆轟然倒塌。他一直不願面對的事,一直不願捅破的窗戶紙,如今被人□□的揭開了。他慌亂地看向雷振梓,色厲內荏的說:“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說什麼!你與我說這些到底是什麼目的!”
雷振梓哂笑一聲,往後慵懶地靠入椅背,斜覷着眼瞟向江戎,漫不經心的說:“江將軍是聰明人。皇上如今一顆心思都在宸妃身上,衆所周知。有宸妃在,皇后那邊……只怕是指望不上了。姜太師一死,唯將軍手握重兵,恐被皇上忌憚。因姜太師的前車之鑑,削弱將軍的兵權只是早晚的事。一旦將軍被奪了兵權,宮裡的皇后娘娘又無從指望,那麼彼時,將軍又憑什麼立足呢?若是娘娘不識趣,再犯點什麼錯被宸妃拿住……呵呵……”
雷振梓危險的笑了。笑得江戎渾身冷汗淋漓,毛骨悚然。卻聽雷振梓一錘定音:“只怕此江家如彼姜家一樣,傾覆只在翻手間!”
江戎盯着雷振梓故意做出的翻手的姿勢,眼睛發直,腦中嗡嗡作響。半晌,才喃喃失聲:“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雷振梓見魚已上鉤,復又傾身向前,語帶蠱惑的說:“只需將軍助本宮上位,本宮必保將軍一家飛黃騰達,榮寵三代而不衰!”
“你?!”江戎又驚又疑。隨即腦中有些清醒,嗤道:“吾不知蚩親王哪兒來的底氣?”想空手套白狼?蚩親王,你還嫩了點兒。
雷振梓眼中閃過一絲陰狠,又極快得轉了張笑臉,道:“本宮若是沒有幾分斤兩,如何連江將軍也無從得知的消息,本宮卻知曉呢?”
江戎眸光一閃,“那也不過是消息靈通罷了。”
老東西,不見兔子不撒鷹!雷振梓腹誹一句,又笑道:“本宮這麼多年,可不光是裝瘋賣傻度過的。不瞞將軍,本宮與烈焰國師倒有些交情。”
江戎一驚。這是……交底了?蚩親王居然與烈焰國師有勾結?他們意欲何爲?之前烈焰太子遇刺……江戎不敢再往下想了。
雷振梓見狀,估摸着差不多到火候了,索性俯到江戎耳邊,如此這般嘀嘀咕咕說了一通。說得江戎一驚一乍一呆一愣,過了良久,才面色凝重得頷首。
雷振梓心滿意得的笑了……
皇宮內。御書房,雷振宇高高端坐。底下跪着趙子龍。
“啓稟皇上,這些日子奉命暗中監視蚩親王,昨日他在城外三十里淺隆莊秘密約見了江戎。莊中守衛甚嚴,臣等恐行蹤暴露,不敢太過靠近,江將軍在莊中呆了近一個時辰方出。出時面帶惶恐。”
雷振宇聽完,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打着桌面,喃喃道:“江戎……潛龍?嗬!”
雷振宇雙眼危險地眯了起來……
於此同時,宸妃宮中的鄭多晶也在出宮放風閒逛了一日的似玉口中獲知了另一個驚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