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壺那會子都險些掉了淚。
“你真傻。”她只得輕聲道。
篆香自己卻淡淡而笑,“要那麼聰明做什麼呢?再說人再聰明,算計得了別人,卻算計得明白自己麼?誰算計得出自己這輩子會遇見什麼人,會喜歡什麼人,又要用多少年才能得到那個人的心去麼?”
“我從前也不想傻,我也想裝裝精明,去計算計算……所以我當着福晉的面,還敢說不願意;我以爲只要我有恆心,守在九爺身邊兒,終究會得來九爺的回眸……可是我沒算出來,我等了十七年,還是等不來九爺的一點垂憐。”
“十七年的等待過來,等到的不過是九爺一句:送我出嫁。”
篆香努力地笑着,“所以真的與九爺面對面說開一切的時候兒,我就不想再聰明瞭。我寧願傻,至少我還可以繼續守在他身邊兒。”
“就算他對我無情,可是他也管不着我對他有情啊!總歸這世上別的男人都不是他,我都喜歡不上,那我這‘一廂情願’總比‘兩廂無意’來得好。況且我有了他的孩子,生下來之後我便守着孩子過日子也好。”
篆香那一刻挑起眸子來,眸光明淨,“這輩子能向九爺靠近一步……我已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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篆香的“傻”,也叫玉壺想到了自己的“傻”。
她如今什麼都沒有了,名分、爵位、賞賜,甚至連給自己的孩子一個傅家的身份都做不到……旁人都說她“傻”,可是呢,她自己心裡當真已經全都不在意了。
她在意的是傅二爺,是這一生就白白與傅二爺相遇一場。
雖然兩人相處的時光,滿打滿算不過一年;可是二爺卻還是留給她一個孩子啊。那這一生就不算白白走過,她也一樣知足。
想到這兒,玉壺便笑了。
她靜靜看九福晉,遞上帕子去,幫九福晉拭淚。
終究是出身不同吧,名門閨秀身嬌肉貴,便難免總是想着自己的委屈;可是篆香、她,還有令主子,她們都是出身低微,從小就早已學會了忘掉“委屈”二字。
不委屈,有什麼好委屈的呢?有些事是生來便已註定,自己改變不了,便是說破天的“委屈”,也扭轉不了去;剩下的那些,便都是四個字“事在人爲”罷了。
自己能做的好的,便盡力去做;自己能想得開的,便別總放在心上。
便是有時候也真的覺着委屈了,便能忍的,咬牙忍下去;實在忍不了的,也給自己一個期限,熬過了便放下吧。
何苦長長久久,自己爲難自己。
玉壺笑笑,“令主子說過,看人不看一時一事,要看長遠,看一輩子……那九福晉經過此事,雖說已與令主子和好如初,我卻還是忍不住問一聲:九福晉可長一智了?”
蘭佩擡眸望住玉壺,被玉壺眼中寧靜的光芒攝住。
“……我只知道,姐妹一場,血濃於水,我不能不顧姐姐。可是經過這一事之後,我便不再虧欠姐姐了。便是來日一起到地下見阿瑪和額娘,我也可坦然面對二老。”
“從今以後,姐姐是姐姐,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