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生的小孩兒,眼睛還什麼都看不見呢,自然分不清誰是自己阿瑪。
可是興許是孩子在孃胎裡便對這個聲音有記憶,故此剛下生的時候還能帶着這個記憶去;又或者是天生的血脈相連……皇帝伸手捏住七公主的小手,這一瞬眼已是溼了。
這邊廂守月姥姥已是跪奏,說洗三禮成了。
皇帝含笑點頭,“你們也都辛苦了。”
說罷叫賞。
守月姥姥爲首,一衆婦差全都叩頭謝恩後起身,退出去。
唯獨守月姥姥王氏還沒起來。
因王氏在一衆婦差裡年紀最大、資歷最老,故此連皇帝都客氣,便含笑問,“姥姥還有不放心的?”
王氏含笑跪奏,“說禮成,是常規的說法兒。因令主子誕下的是公主,故此洗三之後還有一事。”
王氏說着從早就預報好的喜籃子裡,拿出一個小碗兒來。碗兒裡是打鼻兒香的香油,香油裡錦袍着一根穿好了紅絲線的繡花針。
王氏回道,“今兒,還該給咱們七公主扎耳朵眼兒~”
.
大清皇室因是來自關外,許多傳統習俗上還是與遊牧民族相近。便比如這扎耳朵眼兒的事兒,便比漢人更在意些,說法也更多些。
便如女孩兒家都必定是一耳三鉗,故此扎耳朵眼兒每一邊兒都得扎三個。
這習俗與滿人傳統信仰的薩滿教有關:薩滿教認爲人有三魂,即命魂、真魂和遊魂。
其中游魂是最爲活躍的,可以脫離人體而活動,而耳鉗則能衛護住遊魂,以保證人的神安志寧,所以滿人先民視耳環爲平安避邪的靈物。
不僅女子一耳三鉗,從前滿人先民,便是男子也扎耳眼兒、戴耳鉗的。只是入關之後,漸漸接受中原文化,這才改了。
這習俗便只由女子來傳承,小女孩兒下生之後扎耳眼,對於滿人來說便成爲了一項隆重的儀式。
皇帝含笑點頭,“……伺候着。”
王氏便“嗻”了一聲,起身兒又從喜籃子裡取出兩顆黃豆來,一前一後墊住七公主的耳垂兒。
這是要用兩顆黃豆將耳垂兒給捻薄了,儘量只剩兩層皮的時候兒再下針,這樣兒能叫孩子少疼些。
可是即便如此,婉兮卻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地閉上眼,扭過了頭去。
雖然自己也有耳眼兒,小時候在不記事兒的時候已是如此扎過耳眼兒了,可是這會子便只是聽說要給閨女扎,她便也都不忍看了。
她只是軟聲道,“……姥姥輕些。”
王氏便笑了,“令主子放心就是,老奴怎麼敢叫七公主疼了呢。”
“不過待會子,七公主難免哭幾聲兒。令主子知道的,小孩兒便未必是疼,只是擔心害怕了也是會哭,到時候還求令主子多寬宥奴才些。”
王氏越是這樣說,婉兮這心裡越是難受。這便更使勁兒閉住了眼,只能用力點頭,“……姥姥輕些就好。”
王氏這便行了禮,便將黃豆一前一後墊到七公主耳垂上去,便要用勁兒。
小小的嬰孩兒,果然本.能地感知到了危險,小手還在皇帝掌心,這便委屈地扁起了小嘴兒,彷彿就等着那一疼,便要哇的一聲哭出來了。
.
小嬰孩兒尚且眼睛看不見,只能憑着本.能來恐懼;可是大人卻是能看得真真兒的啊。
婉兮尚且還能閉緊了眼,扭過頭去,可是皇帝一個大男人,外加天子,又如何能閉上眼也避開去。
況且,女兒的小手還在他掌心裡,他得攥着。
眼見王氏便要開始用勁兒,皇帝忽然一聲低喝,“住手!”
王氏被嚇了一哆嗦,手上本拿捏好的手勁兒,被這麼一嚇,便提前用了。兩粒黃豆捻疼了七公主,七公主毫不客氣地便放聲大哭。
皇帝便有些急了,“大膽的奴才,你如何伺候的?!”
王氏這便噗通跪倒,已是嚇得身子直顫。
婉兮不得不睜開眼,忍着自己的捨不得,反倒要輕聲勸皇帝,“皇上……小七的耳朵眼兒,總歸該扎。王姥姥已是當了這麼多年的姥姥,手上自然有準兒的。皇上不如暫且鬆開手,到外間坐一會子;又或者皇上先回‘九洲清晏’去忙,待得這邊忙完了,奴才再叫人去請皇上來瞧。”
皇帝卻皺眉,問了問吉時,見時辰還未耽誤過去,這便吩咐孫玉清,叫他立馬跑回“九洲清晏”去。
婉兮不知道皇上這是做什麼,這會子見皇上臉上緊繃着,便也沒敢問。
純貴妃、婉嬪等人也只能默默相陪。
孫玉清腿腳倒麻利,跑去不多時便奔回來,手上多了個小小錦盒。
待得跪倒將錦盒呈進給皇帝,孫玉清已是上氣不接下氣,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半晌才倒了一口氣出來,卻是朝玉葉方向,訕訕笑着道,“……姑娘好歹賞我一碗涼水。”
玉葉本不想搭理孫玉清,又恨他當着皇上和這麼多內廷主位,誰不好請求,偏偏要單單跟她請求。
可是玉葉再不樂意,這會子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且又是在主子的寢宮裡,孫玉清好歹也算是去替主子辦事兒,若連一碗水都不給喝,也說不過去。
玉葉便冷着臉子,到外間去倒了一碗殘茶回來,眼珠兒都不朝下轉,只望着棚頂的彩畫道,“……主子剛誕育公主,這會子自是還不能吃茶。這一碗是我們吃了一半的,茶是好茶,只是冷了一半。你若嫌棄便暫且請等一等,我忙過這會子,再替你去燒一壺來。”
這本是玉葉想冷一冷孫玉清的意思,孫玉清若覺得受冷落,自己說不吃了,這便也兩清了。
可是卻沒想到,孫玉清一把便如搶的一般接了過去,揚頭就給吃盡了。吃罷了還用袖頭子抹一抹嘴,笑嘻嘻道,“這還是七月呢,自然這晾涼了的茶最好吃。姑娘這不是委屈我,是心疼我。”
玉葉的臉騰地就紅了。
幸好這會子主子們的注意力都在皇上手裡的錦盒兒,與皇上接下來的動作上,這會子她和孫玉清身邊兒站着的,也唯有玉蕤等幾個女子、太監罷了。
玉葉便惱得一跺腳,低聲呵斥道,“你胡說八道什麼?皇上和各宮主子都在呢,你不想活了,我還想留着我這個腦袋呢!”
孫玉清面上從一臉的笑意,終是灰暗落寞下去。
他垂首,苦澀地笑,用唯有兩人才聽得見的音量道,“……毛團兒哥哥出宮了,你也要出宮了。從此在宮牆之外,你們倆說不定還有機會相見。”
“你如今怕死,想要留着腦袋,就是爲了去見我毛團兒哥哥的吧?”
玉葉一聽他一口一聲的“毛團兒哥哥”,這便惱了,低低斥道,“你甭在我眼前兒再提他!”
這時候兒正好忻嬪從外頭進來,瞧見他們幾個,便邊走邊笑道,“……我來晚了。七公主的洗三禮可已成了?”
玉蕤忙一把捏住玉葉的手腕。
玉葉深吸一口氣,帶領一衆女子和太監給忻嬪請安。
“洗三禮已是成了。忻主子請在此稍等,奴才這便去通稟一聲。”
忻嬪卻笑,瞟着孫玉清,“孫太監也來了?如此說來,皇上還在殿內未走?”
孫玉清這便也跪着回話,“回忻主子的話,正是。”
忻嬪便含笑點頭,目光卻是瞟着玉葉,“這麼說,便是洗三禮還沒完。我便是來晚了一步,也不算晚。想來皇上和令姐姐,必定都不會見怪。”
聽見忻嬪又一口一個的“令姐姐”,玉葉本就心裡還窩着孫玉清那半把火呢,這便更是壓不住,騰地就全起來了。
她含笑盯住忻嬪,“忻主子是以爲奴才故意擋駕?那就是忻主子想多了。洗三洗三,這清洗的儀軌本就完成了,是姥姥們親口說的!”
“至於皇上還沒離去,那難道皇上來就只是爲了洗三之禮來的?忻主子是覺着皇上就不能爲了旁的來我們主子的宮裡了?”
玉蕤急忙扯住玉葉,可是玉葉口快,這一連串話已是都說出去了。
忻嬪盯着玉葉,便笑了,“玉葉姐姐真是伶牙俐齒,從我第一眼見到姐姐的時候兒就是如此,這些年了都未曾改。我啊,真是喜歡極了呢~”
玉葉冷笑着福身,“奴才豈敢。”
忻嬪擡手撫了撫鬢角,“既然皇上還在,那就不用額外驚動了。我這便直接進去請安就是。”
不等玉葉說話,忻嬪便直接跨進門檻來。
映入忻嬪眼簾的是——皇帝親手用兩粒黃豆大小的碧玉球兒,正在給七公主捻耳垂兒。
雖說這動作跟之前王氏所用的是一樣兒的,可是皇帝的手法和態度與王氏自是不同。
皇帝是俯下了身去,眼睛對着七公主的眼睛,一邊微笑着,一邊柔聲與女兒說話;手上的勁道也是極力輕柔。
況且玉質原本清涼,待得染了體溫,越發溫潤;不似黃豆那般澀,叫七公主不再那般緊張。
皇帝耐心地與七公主說了好一會子的話,便借這機會悄然地將七公主的耳垂兒都給捻薄了,這才用那修長的手指,從香油碗裡拈出那根拴了紅絲線的繡花針來——
即便是皇帝親自動手,婉兮還是心疼得急忙扶住婉嬪的手,用力別開頭去。
皇帝擅長弓箭,手指便極有準頭。這便趁着七公主不備,陡然出手——針尖兒刺破耳垂兒,七公主委屈地哇地又哭出來。
皇帝丟了針,忙自己親手挖了“碧玉生肌膏”來給七公主抹上,然後伸手便將小小的身子抱進懷裡,伸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柔聲地哄着。
身子有父親的懷抱圈着,耳邊有父親輕柔的語聲,七公主雖說哭得委屈,不過倒也一點一點平靜下來了。
看見這一幕,婉兮和語琴等人都不由得紅了眼圈兒。
純貴妃不由得嘆息一聲,與婉兮耳語道,“若不是四公主已是待嫁的年紀,且從小被令妹妹你待若親生……那我今兒都要忍不住嫉妒了呢。”
“這樣的皇上啊,我都從未見到過。”
婉嬪和語琴等人便都含笑,朝婉兮點頭。
——誰說生下公主,皇上就不歡喜了呢?皇上能給予女兒的柔情,分明比兒子更多才是。
便也由此可見,皇上雖至尊九五,可是內心裡卻是個溫柔的人呢。
可是這一幕落進呆立在門邊兒的忻嬪眼中,卻宛若萬箭穿心。
同樣是公主,今兒也是她的六公主的週歲啊!她們母女苦等皇上,等得欽天監算出來的吉時都要過了,不得不倉促之間行完那晬盤之禮,也沒等來皇上……
原來皇上在這兒,在給七公主當這樣柔情款款的皇阿瑪!
同樣是公主,將來同樣都是封和碩公主的名號,本來不該有什麼區別的——卻在這一刻,因爲相比,而分出了不同!
因皇帝在,玉葉和玉蕤等人都不敢揚聲稟報,好在婉兮心有靈犀,一擡眼,還是瞧見了立在門口的忻嬪。
婉兮便忙招呼,“忻嬪什麼時候來的?怎麼站在門口?快請進來。”
忻嬪這才尷尬地笑笑,上前先給皇帝行禮請安,再給純貴妃、婉兮、愉妃等人行禮。
倒是舒妃笑笑,“難爲忻嬪今兒怎麼還過來了?今兒也是六公主的週歲兒啊,我剛還說着,等咱們七公主的洗三禮成了,我還得過去忻嬪那邊兒,給六公主賀喜呢。”
婉兮給玉壺遞了個眼色,玉壺忙起身走到皇帝身邊兒來,躬身將七公主接過去,遞給奶口嬤嬤去。
婉兮便也向忻嬪一笑,“一轉眼,六公主都週歲了。我這會子無法親往,卻也備下了一份兒心意……”
忻嬪便笑,“令姐姐何苦這樣客氣?六公主與七公主本是親姐妹,小妹與令姐姐也是親如手足,今兒小姐倆趕在一天的吉時,這便是上天賜下的佳緣呢。小妹高興還來不及,令姐姐心下千萬別有什麼。”
忻嬪說着又朝皇帝一禮,“皇上放心,六公主的抓週禮,妾身已經與內務府下的福晉們辦得妥妥當當的了。令姐姐剛臨盆三天,最是需要皇上陪伴的時候;七公主又剛洗三,最是需要親暱的時候……還請皇上多陪伴令姐姐和七公主就是,倒不必去看六公主了。”
皇帝便也揚揚眉,“朕待會兒自然會去瞧六公主。”
忻嬪含笑再道,“妾身替六公主謝皇阿瑪……只是,皇上國務繁忙,能抽空來後宮不容易,還是請專一留在這裡陪伴令姐姐和七公主就好。”
她用力地笑,年輕的臉上還是不由得漾出淡淡的惆悵,“妾身和六公主……沒事兒的。”
.
聽了忻嬪這樣的話,婉兮也忍不住蹙眉,便趕緊垂下頭去,掩住神色。
舒妃便是一聲輕笑,“瞧忻嬪妹妹小可憐見兒的。走走走,皇上暫且分不開身,我這邊卻是無妨的。若令妃不介意,那我這就陪着忻嬪先回去,也該給六公主補一聲道賀去了。”
婉兮連忙擡頭,含笑道,“舒妃說得哪裡話來?我這心下還要感激舒妃呢。”
如此說着,便另外有幾位嬪妃也都起身,要隨舒妃一同過去。
婉兮便也朝語琴和婉嬪等,悄然眨眨眼。
語琴和婉嬪也都會意,這便各自心下忍住一聲嘆息,同樣起身告辭。
忻嬪卻還是走上前捉住婉兮的手,“我剛來,還沒與令姐姐說上幾句話呢,若這便走了,我心下可捨不得!”
婉兮強忍着,方沒將手抽回來。
“忻嬪說得哪裡話來?咱們每日相處着,便是今兒來不及說的話,自然來日方長。”
忻嬪卻搖頭,“雖說每日相處着,可是自從令姐姐遇喜以來,我倒是少了機會與令姐姐相聚呢!這樣算起來,已是好幾個月了……令姐姐那會子是顧着胎氣,小妹明白,那如今七公主已經安然落地兒,以後令姐姐可不會再關起宮門人,不搭理人了吧?”
這話說得叫衆人都不由得停住腳步。
婉嬪和語琴都礙着身份,不好直接說什麼。玉葉終是忍不住,冷笑道,“忻主子的話說得好奇怪!我們主子的宮門,什麼時候兒關上不理人了?”
“奴才斗膽說這樣的話,只是因爲奴才好歹是永壽宮掌事兒的女子,便是這開門關門的事兒,平素都不用主子操心,都只奴才管着罷了。既然忻主子說到關門的事兒,那便自是指摘奴才有錯兒,奴才這便真是有些不敢當了!”
忻嬪眸光一轉,盯着玉葉笑,“原來這些都是葉兒姑娘分內的差事啊……我就說嘛,必定都與令姐姐無涉的。令姐姐只管專心養着胎,何至於要連開門關門的事兒都管呢。”
“我啊,說這個自然也與令姐姐無關,我就是想提醒令姐姐一句,令姐姐這幾個月來專心養胎,宮裡的事兒難免有顧不及的……可別叫奴才蹬鼻子上臉,揹着主子做出什麼過格的事兒來纔好!”
玉葉還想說話,卻被婉兮的目光遠遠地給瞪住。
婉兮緩了一口氣,緩緩含笑道,“忻嬪妹妹說的是,我這幾個月不理瑣事,倒真難免疏忽了自己宮裡的規矩——這不,忻嬪妹妹都來替我管教我宮裡的人了,忻嬪妹妹辛苦了。”
語琴也終是再看不過去,冷笑一聲道,“哎喲喲,我瞧出來了,忻嬪今兒是氣兒不順啊!也不知道是誰給了忻嬪委屈受,叫忻嬪這樣沉不住氣了,非要到令妃的宮裡來鬧。”
“且不說令妃剛剛臨盆三日,七公主尚小;便是皇上和咱們姐妹們還在呢,忻嬪這便來鬧,又是要鬧給誰看?”
穎嬪也笑道,“我說句不合適的:打狗還要看主人。玉葉姑娘是令妃位下的掌事兒女子,便是有錯自然有令妃管束;再說皇上還在呢,怎麼就輪得到忻嬪來說三道四了?”
“依我看啊,忻嬪若想管教女子,還是該先管好自己宮裡的人。別回頭叫旁人也揪出什麼來!”
忻嬪眸光一冷,橫向兩人去。
旁人說什麼倒也罷了,如今她們三人是同在嬪位。她便是受令妃的委屈,也不至於要受慶嬪和穎嬪的去啊!
“多謝二位姐姐教誨。只是二位姐姐怕是多心了——小妹一向將令姐姐當成自己的親姐姐,便也將永壽宮裡的人都當成自己的家人,這便有什麼便說什麼,從不藏着掖着。所謂‘心直口快’便是小妹一向的習慣。”
忻嬪直直盯着語琴和穎嬪,目光毫無閃躲之意。
皇帝終於長眉陡然一擰,“這又是做什麼?果然是教訓完了令妃的女子,又要連同在嬪位、比你進宮早那麼多年的主位計較去了?”
“忻嬪,朕給你封號‘忻’,本是歡喜之意。朕本是希望你年少活潑,能給後宮帶來歡喜之意……瞧瞧你今日這是在做什麼?!”
忻嬪忙跪倒。
皇帝哼了一聲,“以今日所見,朕倒有些後悔當年賜下封號之時,彷彿倒應該將慎貴人的‘慎’字給了你纔是!”
忻嬪深深垂首,不敢再說話。
正說着話,外頭忽然來報,說皇太后的賞賜頒下來了。
皇帝急忙帶領衆人行禮相迎。
壽山含笑走入,先給皇帝請安之後,將給婉兮和七公主的恩賜交給了玉葉去。
壽山扭頭見了忻嬪便笑,“……皇太后今兒同賜下給六公主的週歲兒恩賜,給七公主的洗三恩賜。按着公主的序齒,奴才本該先給忻主子和六公主送過去,只是這會子聽說皇上在令主子這兒吶,那奴才便也先到令主子這邊兒來了。”
“忻主子不會跟老奴計較吧?”
忻嬪忙含笑道,“諳達這是說的哪裡話來?令姐姐身在妃位,我不過是嬪位,那諳達本就該先到令姐姐這兒來。這點子規矩,我自是懂的。”
皇帝倒先無聲看了皇太后給六公主和七公主的兩份兒恩賜,長眉便是陡然一結。
按着《會典》、《宮中則例》,皇太后給兩位公主的恩賜自然也都有固定的規矩,可是皇太后賞賜給六公主的,件數雖然與七公主相同,可是七公主的金銀錁子是空心兒的,給六公主的卻是實心兒的;給七公主的玉鎖片是青玉,給六公主的卻是和田白玉。
整個後宮,所有人都厚七公主,薄六公主之際,唯有皇太后的,是完全的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