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拿過力拔手裡的衣裳,反覆查看,神情不大自在。
力拔也瞧出她的異常,問道,“娘娘,可是衣裳有什麼不合適?可教奴婢再拿去製衣局改改。”
梵音搖頭,放回衣裳。
並非有什麼不合適,只是她忽然想起她重生前,陸弦思曾單獨出去過,自那日見過神秘人後,她一直隱隱地覺得,那夜陸弦思去的是麒麟書閣,今夜伯喬忽然親身送衣裳來,可是與此事有關?
“我從前有過這樣的衣裳嗎?”
力拔否認道,“娘娘從前何曾有過這樣的衣裳?便是玄色也是從未有過的。”
梵音點點頭,垂眸盯着力拔的裙襬。陸弦思自幼養在深閨,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唯獨不會武功,這樣的貴女,自然不會挑些玄色的衣裳來穿,更不會有。而力拔又一直伴在她身旁,陸弦思想要瞞,怕是瞞不住的。
也許真的只是順路送來的。
“收起來吧。”梵音說道。
與此同時,御書房。
伯喬將今夜玉春池發生的事,詳盡地敘述給裴蘇御聽,疑惑道,“皇上,她究竟失憶還是沒失憶啊?”
裴蘇御默默思量了會,淡淡道,“按理來說,她收下了,便是失憶了,可你又說她的神情有些古怪,也許是她在反其道行之。”
伯喬道,“對,沒錯,臣懷疑,她有所察覺,故意爲之。”
裴蘇御兩指墊着下巴,“這件事你不必查了,我自有安排。”
*
時光過得快,轉眼又過幾日。梵音已逐漸接受她重生在異世界這個事實,愈加適應,內力也有了不小的提升。
這日,她照常午休,忽感一陣頭痛,彷彿有一把刀直朝她的頭蓋骨劈下,狠辣辣的,梵音倏地睜開眼,腦中還留存痛苦的餘韻,沒過一會,疼痛散去,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梵音只當這副身子骨嬌弱,心中暗道醒來多修煉兩個時辰,豈料晚膳過後,痛感又來。這一回,比午休時還要生猛。
這種痛感與她曾經歷過的天雷劫不同,天雷劫帶來的痛感直接而強烈,綿綿不絕愈來愈重,而這種痛感則如鈍刀,刀刀切下刀刀鈍,非要來回研磨纔算完,且來來回回猶如海水潮來潮退,無盡無休。
梵音痛苦難耐,在牀上翻來覆去地打滾,不會便汗溼滿身。她想呼喊,想求救,可嗓子眼好像被什麼堵住了一般,一絲聲音都發不出。她從牀上滾到了地上,手腳並用地往外爬,剛爬到門口忽然看見了什麼,一時眸光大盛,便暈死過去。
再醒來,已是翌日清晨。
力拔像往常一樣去後院尋梵音,卻不見梵音身影,她折回寢殿,才見寢殿的門半虛半掩着,一隻手探了出來。她登時嚇得打翻了盛水的盆,哐啷一聲,砸在青石板上。力拔顧不上別的,擡腿跑了過去,才發覺趴在地上的女子竟是梵音。
力拔一時心沉入谷底,手指尖都開始顫抖,她一面扶起梵音,一面招呼人來,山河聞聲趕到,立刻去傳御醫。
梵音迷迷茫茫睜開眼,又昏過去,再睜眼,御醫已在身邊。
梵音巡視周遭,半晌纔回過神來,只聽御醫道,“娘娘身體無礙,只是近來體虛,多注意休息就好了。”
無礙嗎?那她昨晚疼得死去活來的是爲什麼?
梵音剛想開口詢問,忽然想起她昨夜昏迷前見到的一輪圓月。
圓月……圓月……
“七日後就是月圓之夜,你要是再拿不到東西,別怪我不留情面。”
神秘人的話猶如在耳,梵音慢慢眯起眼,原來她所說的“不留情面”便是如此。
原來陸弦思,竟早已人控制着!
夜裡,梵音穿上製衣局送來的那件衣裳,悄悄走出照影宮,直奔棲梧宮。
棲梧宮荒涼如舊,枯樹無枝,銀碎撒了滿地。
梵音毫不畏懼,朝空氣道,“還不出來?你不就在這裡等着我嗎?”
話音未落,巍巍宮檐下緩緩走出一抹黑影,她站在黑暗與月光之間,似黑非白。
“陸御女,別來無恙啊。”神秘人陰陽怪氣道。
梵音周身殺氣騰騰,勉勵隱忍着,“解藥拿來。”
神秘人咯咯笑,聲如鬼魅,“陸御女說什麼玩笑呢?你‘東西’都沒拿來,就想要解藥?”
梵音怒急反笑,“閣下還沒弄清一件事,我是失憶了,不是變成傻子了,每月月圓之夜不過是你所謂的主人予我的牽制,並非需要‘東西’來換,你之前的說辭,不過是欺我失憶罷了。”
被人當場揭穿,神秘人語噎片刻,厚着臉皮承認道,“是又如何?我就是欺你失憶怎麼樣?如今解藥就在我的手裡,我偏不給你,我就要讓你嚐嚐錐心蝕骨的滋味!”
梵音拳頭愈加緊,呼吸都變得沉重,她試探道,“你就不怕主人知道?”
“主人”二字彷彿是神秘人的什麼禁制,一觸即發,能瞬間讓她失態抓狂,神秘人憤恨道,“你少拿主人壓我!你又算什麼東西?仗着主人的幾分寵愛便耀武揚威?我呸!你也不過是主人養的一條狗!主人想棄便棄了!”
神秘人越跳腳,梵音越冷靜。起碼她現在知道,原身很受神秘人口中的“主人”的喜愛,而神秘人對原身很是妒忌,甚至到了癲狂的地步。有趣,有趣啊。
神秘人也意識到自己失常,她努力平復心緒,厲聲道,“陸御女,我提醒你,主人只給你三個月的時間,若三個月後你還拿不到‘東西’,主人會親自來殺了你!”
神秘人說完,扔下一個暗紅色的盒子,憤然離去。
梵音拾起盒子,打開方見,裡面靜靜地躺着三枚赤紅色的藥丸,想來這就是她這三個月的解藥。
梵音將其好好收起,走出棲梧宮。
路上,途徑攬月園,梵音的腳步倏然變得詭異起來,攬月園內花木繁多,假山層疊,梵音不一會便沒了影,這使得一直處在暗中的黑影,不得不現身。
黑影沒行幾步,忽然腳步一頓,梵音已幽幽地從假山後出來。
梵音冷笑,“閣下跟隨我許久,不知所謂何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