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只勢在必得的狐狸,梵音彷彿看見了他得意洋洋又晃來晃去的尾巴。
一股熱氣竄上梵音的頭頂,“是,我是喜歡你,怎麼着吧?我就教訓了白燭伊,怎麼地吧?”
梵音掐着腰,理不直氣倒壯。
裴蘇御的嘴角慢慢溢出笑,“你承認了?”
梵音破罐子破摔,“我承認了。”她堂堂魔尊,喜歡個人有什麼不好承認的?至於教人逼到牆角里去質問?魔尊就該威風凜凜氣吞山河,如此畏首畏尾狼狽不堪,就不是她梵音的作風。
不就是喜歡了個人嗎?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麼想着,梵音的腰板默默挺直了些。
裴蘇御將一切看在眼裡,“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算算總賬。”
梵音呼吸微沉,架着胳膊道,“你算吧。”
裴蘇御道,“先前水雲遊雲路上,你出言頂撞白婕妤在先,後在雙雙燕,你往白婕妤的膳食中加鹽加辣致使白婕妤舌頭嗓子潰爛在後。這是其一。”
“其二,你因着白婕妤誤傷了我,還教我喝下一杯混了污泥的茶水。”
“其三,你因着要扮成別枝的模樣,將真正的別枝扔進御膳房醃菜缸裡數個時辰。”
梵音不情不願地“嗯”了聲,算是承認,“你繼續說。”她倒想看看他要怎麼懲罰她!是不是真如雙雙燕時說的那樣?
“其四。”
梵音:“?”
怎麼還有?
“其四,你暗自乘坐伯喬的馬車出宮。”
裴蘇御的語速慢下來,梵音睜圓漂亮的桃花眼,“怎麼這個也算?你不也跟着出去了嗎?”
裴蘇御悠然道,“眼下只算你的。”他公然耍賴皮,“其五,你出宮後不安分守己,登畫舫看魁首。”
梵音無奈解釋道,“我都說了我那是因爲那一千兩白銀。”
裴蘇御根本不聽她的,“其六,你宮裡藏人。”
寢殿裡短暫地沉寂了下。
梵音上下打量着他,忽然福至心靈,生鏽許久的心室驀然開竅,她走到裴蘇御身前,俯身與他平視,“裴蘇御,你也吃味呢吧?”
裴蘇御小幅度地偏過頭,躲開她溫熱的呼吸。
他這麼一躲,反倒坐實了梵音的話。
身份對調,掌控局勢的權利似乎落到梵音的頭上。
“不想承認?那我問你,你這些天見天地往雙雙燕跑,是不是氣我呢?”
裴蘇御反問道,“那我氣着了嗎?”
梵音不滿地“嘶”了聲,“回答我的問題。”
裴蘇御含糊不清地說:“是。”
暖暖的小溪流流淌在心間,梵音彎了彎眉眼,“我宮裡有人你很生氣?”
裴蘇御道,“是。”
“我舞劍給別人看你也很生氣?”
“是。”
“我教別的男人救起你還是很生氣?”
這一次,裴蘇御沉默了,好半晌才道,“不。”
梵音眼眸微亮,“爲什麼?”
裴蘇御悶悶道,“他救了你,而我卻救不了你。”
他後半句說的沮喪又落寞,梵音一下子明白過來,“所以你那時候不理我是因爲這個?”
“嗯。”
梵音恍然。
她還以爲……他後來不理她,是因爲他當時看見逸興思了呢。後來她問過力拔,力拔告訴她是裴蘇御喚了她的名字,她和伯喬才發現梵音落了水,誰知救她上來的竟是逸興思。
回宮後的一段時間,她因裴蘇御的態度糾結了陣,猜測有沒有可能裴蘇御當時……看到了,卻原來是這麼回事。
梵音笑盈盈地看了幾眼裴蘇御眼上的青綾,彎起的桃花眼勾去了裴蘇御的魂。
誰說狐狸眼最爲勾魂攝魄,他看桃花眼纔是,他只要看見她,根本挪不開眼睛。
梵音望着他還緊緊壓下顯盡委屈的殷紅嘴脣,鬼使神差地喚了聲,“裴蘇御。”
裴蘇御下意識偏過頭回應她,“嗯?”
下一瞬,梵音傾世的容顏逐漸放大。
裴蘇御:“?”
呼吸停住了。
直到溫軟清香的氣息分開,裴蘇御也沒想起喘氣。
梵音看他呆呆的模樣,不由笑出了聲。
裴蘇御回過神。
她剛剛……吻了他。
真真切切地吻了他。
裴蘇御胸腔大動,猛地上前,梵音卻靈巧地躲過了。
“嗯?”梵音明知故問地發出疑惑。
裴蘇御攥緊把手,胸腔起伏地厲害,“陸弦思,別欺負我。”
梵音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臉,“我欺負你什麼了?”
裴蘇御喉結滾動,“別欺負我看不見你又碰不到你。”
梵音歪頭勾着他的氣息,“想親我?”
裴蘇御緊緊地抿着脣,不說想也不說不想,他嗅到梵音的氣息,又湊上去,竟又教梵音躲過。
“陸弦思!”裴蘇御惱火地喚道。
“啊啊……我聽到了。”
她俯身,甘之如飴。
他回吻,黑夜裡,泛起誰也看不到的笑意。
*
力拔看着眼前熱氣騰騰的茶水,又擡頭看了眼身穿常服的伯喬和與她一樣一臉懵逼的山河,向平生投去詢問的目光。
平生:喝茶中,勿擾。
伯喬無言地奪過平生怎麼吹也吹不涼的茶杯,“你大晚上緊急找我入宮,就是爲了在這陪你喝茶?”
平生嫌他粗魯瞪他一眼,“是啊,怎麼了?有什麼不行的嗎?”
伯喬皺着眉頭,“那你叫她們兩個來做什麼?”
平生用拂塵點點兩個丫頭身前的茶杯,一本正經道,“喝茶啊,還不夠明顯嗎?靉靆山的千歲冰蓮煮的茶水,難得一飲呢!”
平生眼神示意她們兩人喝。
山河默默地端起茶杯輕嗅一口。
力拔瞥她一眼,“平生大人,您這樣將奴婢和山河請來,娘娘和皇上那裡沒人伺候啊。”
伯喬一怔,“皇上在別雲間?”
力拔道,“正是!皇上子時忽然駕臨別雲間來找容華娘娘,可平生大人就這麼將奴婢和山河帶走了!”
山河十分配合地叼着茶杯點點頭。
力拔又道,“皇上忽然到訪不知有什麼事,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力拔就要起身,平生慢悠悠道,“行了,都是自己人,還打什麼暗語。”他掃了力拔和伯喬一眼,視線落到力拔身上,“你家娘娘晚膳時候做了什麼事,你還不知道嗎?”
力拔一怔,她還真不知道。
平生自信道,“看吧,你果然知道。”
力拔:“……”
平生悠哉悠哉道,“所以眼下呢,皇上就是去找你家娘娘理論理論,不會對你家娘娘做什麼的。”頓了頓,平生又道,“要做什麼也是你家娘娘對我家皇上做什麼,皇上也做不了什麼。”
力拔不滿道,“娘娘對皇上能做什麼?他們兩個自然是皇上權力大。”
平生涼嗖嗖道,“可你家娘娘拳頭硬啊。”
力拔:“……”
伯喬:“……”
山河:喝茶喝茶喝茶。
伯喬道,“那我們就在這裡喝一宿的茶?”
平生望了眼天,勾起一抹壞笑,“那要看皇上和娘娘何時能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