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推起門來毫不客氣,“哐啷”一聲,菱紗閣裡的衆人皆是一怔。
梵音冷漠地瞥他們一眼,徑直走到裴蘇御跟前。
“皇上。”
裴蘇御似乎並不意外,“你怎麼來了?”
梵音異常從容道,“聽聞有人在這裡審判臣妾的父親,臣妾便不請自來了。”
“陸容華。”梵音的話音剛落,韓拾錄上前一步,聲勢低沉,姿態傲慢,“後宮不得干政,陸容華可還記得這句話?”
梵音連身都沒回,“記得。”
韓拾錄“哼”聲道,“既然記得,還請陸容華出去,莫要打攪臣等與皇上議事。”
梵音淺笑道,“皇上既然要議的是臣妾的父親,何不問問臣妾呢?”
韓拾錄見梵音沒有理自己,頗爲惱怒,“陸容華!如此忽視老臣之言,可是要明知故犯了?!皇上!您就任由陸容華干擾政事嗎?!”
裴蘇御平靜道,“你想說什麼?”
梵音笑眯眯道,“聽說皇上傳了靖陽侯夫人?爲何?”
裴蘇御道,“你父親上訴的卷宗裡提及了靖陽侯,說靖陽侯與鄭樹氏交情匪淺,當年私鹽一事,靖陽侯也參與其中。”
果然。
梵音茶色的瞳眸微閃,露出狡黠的淺光。
韓拾錄不滿極了,怨憤地盯着梵音的臉,“怎麼?陸容華可是想到了什麼?害怕了?”
自打梵音進來韓拾錄就在她身後嘰嘰喳喳個不停,此刻梵音終是忍無可忍地轉過頭,剛想說什麼,就對上了逸興思頗有深意的鳳眸。
梵音掀了下眼皮,到底把這口氣嚥下去,“本宮當年不過是個七八歲的丫頭,能知道些什麼?韓大人不如等靖陽侯夫人來了再質問本宮不遲。”
韓拾錄陰陽怪氣道,“希望到時候陸容華也能如現在般伶牙俐齒。”
梵音不屑地偏過頭。
冷漠高傲的神情落進逸興思的眼中,記憶一下回到很多年前,那時的陸弦思也如梵音這般模樣,只不過比現在的她多了幾分嬌俏和可愛。他就知道,即使她失了憶,她還是陸弦思,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
眸光愈加溫柔,且毫不遮掩,逸興思渾然未覺高座上緩緩暗下的眸光。
平生看準時機溜進來,看見的就是一幅“他看他,他看她,她看地”的神奇畫面,八月的夜晚,竟額外陰寒。
平生走上前,“皇上,席淑儀和白婕妤候在外面,說是給您做了補品,您看……”
裴蘇御望了眼若有所思的梵音,“讓她們進來吧。”
平生意外道,“是。”
平生原以爲裴蘇御會隨便想個理由把門外那兩位娘娘打發了,沒成想他竟在這個時候將她們召進來,皇上今兒是怎麼了?怎麼這麼不嫌事大呢?
將席斯幽和白燭伊請進來後,平生安靜地退到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候着。
“喲,好熱鬧呀。”白燭伊掩脣輕笑,向諸位廷臣行禮。廷臣們紛紛回禮,白燭伊起身向裴蘇御走去,“皇上近兩日累壞了吧?臣妾特意做了些冰糖燕窩,皇上快嚐嚐。”
瓷碗推到裴蘇御手邊,裴蘇御沒動半分,“朕剛用過膳,眼下飽着呢。”
白燭伊悻悻地收回手。
裴蘇御的目光始終落在梵音身上,旁的女人對他如此殷勤,她竟還無動於衷,到底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席淑儀是不是也來了?”
裴蘇御突然發問,席斯幽盯在逸興思面上的視線才緩緩收回,不緊不慢道:“回皇上,臣妾在呢。”
聲音額外柔情似水,梵音忍不住偏過頭,只見席斯幽風情萬種地望着裴蘇御,風騷快從骨子裡溢出來。
“嘖。”梵音微微蹙眉,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裴蘇御好像很滿意梵音的反應似的,放緩語調,“朕聽聞前些日子你受了寒,眼下可好些了?”
席斯幽道,“多謝皇上關心,臣妾已大好了。”
“那便好。”裴蘇御嘴上回答着席斯幽的話,眼睛一直沒離開梵音,不想梵音在他再問席斯幽時,已偏頭偏得更遠了。
他如此關心別的女人,她也不在乎的嗎?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什麼?
氣壓驟降,平生冷汗涔涔。
一刻鐘後,靖陽候夫人姍姍來遲。
說起來,靖陽候夫人和舒明儀不愧是母女,兩人生得極爲相似,說是姐妹也不爲過,明寒霜進來時的模樣與梵音初見舒明儀時如出一轍。
“聽聞皇上傳臣婦,不知所謂何事?”語氣和態度一如舒明儀,梵音可算知道舒明儀的傲慢無禮從何而來。
裴蘇御沒有說話,韓拾錄先道,“侯夫人,今日在下審查按察使賄賂前禮部侍郎一案,意外得知靖陽候與此事也有關聯,不知侯夫人怎麼看?”
明寒霜冷哼道,“‘意外得知’?韓大人意外的好巧啊!不知大人所說的關聯指的是什麼呢?”
韓拾錄並沒有被明寒霜的態度震懾到,中氣十足道,“據按察使所說,當年是靖陽候指使禮部尚書收受按察使的錢財,可有此事?”
“荒謬!”明寒霜道,“我家侯爺與禮部尚書沒有半分關係,何來‘指使’一說?他陸葉弘壞事做盡如今被人揭發還要拉別人下水?簡直可笑!”
明寒霜說着,瞪了眼梵音,白燭伊瞧見,幸災樂禍地勾勾嘴脣。
韓拾錄卻拿出一本賬簿,“有沒有指使,侯夫人自己看看吧。”
明寒霜狐疑地接過,看過賬簿旋即大怒,“這不可能!這是污衊!這是污衊!”
賬簿上清清楚楚地記載了鄭樹氏支出給靖陽候府的數筆銀錢,數目只多不少,裡面還夾雜着靖陽候給予鄭樹氏的秘密書信,正是靖陽候親跡。
韓拾錄胸有成竹道,“侯夫人,可還有什麼要說的?”
明寒霜一把將賬簿扔進韓拾錄懷裡,恨聲道,“皇上明鑑!靖陽侯府清清白白!靖陽候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朝廷的事!這本賬簿和裡面的信封都是假的!都是有人刻意栽贓陷害!”
白燭伊一副看戲的神情,明知故問道,“哦?侯夫人以爲是誰要栽贓陷害呢?”
明寒霜死死盯着梵音,“這還用問?當然是已深陷牢獄,無力迴天的按察使——陸葉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