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胡人見到梵音先是錯愕了下,旋即吹了聲口哨,正對梵音坐下。他周圍簇擁的人,似乎是他的部下,見到梵音後,不約而同地笑起,帶着十足的淫蕩。
那胡人盯着梵音,喚來店小二,用蹩腳的中原話點菜。店小二沒見過這樣的陣仗,又是刀又是劍的,雙手一個勁地擦拭着圍裙。
點菜過程中,店小二還往梵音這邊望了眼,膽怯又無奈,最後忙不迭地退下。那胡人在這個過程中,一直盯着梵音瞧,梵音權當看不見。
沒過多久,店小二逐漸上菜,梵音這邊的三碗素面也上齊,與它們一併端上來的,還有一壺上好的胡燒。
這胡燒在大梁並不罕見,但也並非處處可見,就像這樣的小麪館,斷然不會出現這樣的酒的,多半,是方纔那胡人派人送的。
梵音冷漠地瞥了眼胡燒,店小二像唯恐她會回絕似的,端上來便跑。梵音抄起筷子道:“你們之前見過?”
林凡道:“之前我與逸公子行至洛湘臺,在一處茶水棚見過他們。那時,他們似乎要完成什麼任務。”
“任務?”
林凡回憶道:“逸公子說,他們要去無相山。”
梵音的眉心一跳。無相山,那不是曾經的瓊英山谷嗎?而洛湘臺也的確在那附近。話說前日在忠勇侯府,伯喬說周意被捕,被捕時也是去往無相山的路上。可問題是,他不是被席商二氏捕去的嗎?這羣胡人又是怎麼回事?
那胡人的視線還黏着她,梵音不禁蹙眉。她大概是想多了,裴蘇御和商棲遲本就是一夥的,商棲遲怎會派人劫了了裴蘇御的人?沒準根本就沒有周意這個人,分明是伯喬在騙她。梵音晃了晃腦袋,不願再想起這些糟心的人和事。
然而,事與願違。梵音用飯用到一半,餐桌上陸續端上越來越多的美食,且一看就不是出自這家小小的麪館的掌櫃之手,菜品之精美,完全可媲美淘沙春去。
林凡盯着那菜,雖吞了口口水,卻未動一下。
這下店小二想走,梵音卻不許了:“小二,這是怎麼一回事?”
店小二躬着腰,愁眉苦臉道:“這位客官,這些都是那位公子,贈與客官的,客官儘管享用,儘管享用。”
店小二滿頭大汗,想着趕緊退下,不料梵音道:“煩請小二轉告那位公子,多謝他的好意,只是無功不受祿,還請他把這些都收走吧。”
這回不等店小二說話,那胡人起身走過來,操着一口不甚流利的中原話:“這位、姑娘、何不、賞個、臉呢?”
林凡冷下臉,盯着那胡人的眼神兇巴巴的,彷彿像只護食得小獸。逸興思則背對着那胡人,不動聲色,沉靜像座冰山。
那日茶水棚裡,他們兩人都戴着斗笠,是以那胡人並沒有看清兩人的真容,隊對於逸興思,也不過是風起面紗,淡淡一瞥,雖說驚豔,但並未看清。
胡人果然不知梵音身邊的兩人是他遇見過的,此刻他的眼中除了梵音已容不下別人。他尤其盯着梵音的胸部和腰身瞧,猥瑣貪婪,像怎麼也看不夠似的。
林凡拳頭緊握,蓄勢待發。
豈料梵音就跟看見似的,反倒把胸脯挺得更直了,那異於常人的壯觀與纖細,瞧得胡人直流口水。梵音懶洋洋地擡起眼皮,用一種極爲溫柔的聲音道:“偏不、給臉、你又、能奈、我何?”
胡人停頓偏瞬,消化好一會才明白梵音的話,並且逐漸反應過來梵音兩個字兩個字的說話,實際上是在嘲笑他。胡人惱羞成怒道:“中原、女人!你莫要不識擡舉!”
喲,生起氣來,說話還是挺利索的嗎。梵音彎起嘴角,她明明在笑,看着卻額外滲人:“‘擡舉’是個什麼東西?本座自打出生起,就沒見過呢?”
本座?逸興思看向她,這難道是她在泥黎境的自稱嗎?說起來,她不愧是泥黎境的殺手,哪怕頂着一副粉面桃花面,說起這種話來也毫不違和,彷彿她就該說這樣的話,那是與生俱來吧霸氣和狂妄,蔑視世間千萬。
胡人大怒,指着梵音道:“你若不吃!我就叫人殺了做這些菜的廚子!剁碎了強餵給你!你吃、還是、不吃?”
胡人的唾沫星子都快飛到梵音的臉上了,她的視線不經意地掃到逸興思,反正他已經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也沒什麼好裝的了:“那就……殺了他吧。”
幽幽之音,宛如地獄中來。在場之人皆是一怔,唏唏噓噓,指指點點,梵音置若罔聞。
林凡亦驚詫,當初梵音從那班主手中救下他,如今她又任由那胡人殺死無辜之人,雖說是那胡人挑釁在先,但是……林凡偷偷看着她,不敢說話。
整個麪館安靜下來,那些胡人聚在一起像在安慰他們的首領,梵音則繼續吃她的面,悠哉悠哉,閒適得很。
沒過多久,那些胡人綁來一素衣女子。此女子的衣裳與別人都不同,款式與色彩均是梵音從未見過的,但姑且算是這個世界的衣裳。她稀裡糊塗地被人架過來,手裡還攥着一隻漆黑的大勺,梵音盯着那大勺,怔了怔。
女子還未意識到危險,她掐腰,頗是嬌蠻:“我說!你們不由分說地把我拉過來幹什麼?不知道本大廚正忙着呢嗎!鍋上還燒着菜呢!一堆客人等着呢!你們拉我做什麼!”
全場鴉雀無聲,只聽她一人怒斥。這時,女子也反應過來,左瞧瞧右望望,氣勢肉眼可見的弱下來。她認識這家店的掌櫃,便向躲在店小二身後的掌櫃招了招手:“陳老二!陳老二你過來!哎呀!你快過來!”
掌櫃如芒在背,麻溜走過去,欲哭無淚道:“我的小祖宗,你快別說話了,再說話小命就要沒了哇!”
女子委屈地壓了壓嘴角,瞧着頗爲可憐:“什麼情況啊?爲啥我再說話,小命就沒了啊?”
掌櫃長話短說:“看見那胡人沒有?他看上那邊那個姑娘了!想借着請她吃飯的由頭把她帶走!可那姑娘是個硬骨頭的,說什麼都不肯吃,這不,那胡人就惱羞成怒了嗎?非要當着那姑娘的面把做了那些菜的你!給坎咯!剁碎咯!泄憤呢!”
“嚯喲!脾性這麼大呢!”女子驚訝地捂住嘴巴,大勺差點敲到腦殼,她撅了噘嘴,轉身扛着大勺對那胡人道:“聽說你想剁了我啊?”
胡人奇怪地看着她。
女子笑憨憨道:“那你就剁了我啊!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