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霜本以爲,逸興思已經是他見過的最俊美的男人了,沒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此人一身青衣,外裹一件滾銀邊的披風,腰束一清淺的腰帶,頭戴一青玉色的玉冠。
那玉冠的顏色與他的眸色極爲相近,準確來說,他的眸色比玉冠還要透亮幾分,配上他那雙狐狸眼,風情萬種,便是嚴霜這樣的純爺們兒瞧了,心也跟着顫。
嚴霜暗暗揣測來人的身份,身後的溫晚行給了他答案。
“公子。”
只見溫晚行畢恭畢敬地向來人俯首,方纔的氣焰轉瞬間湮滅得無影無蹤。
嚴霜心底微微詫異,心說這是哪裡來的公子,能讓溫晚行這麼尊敬他?
那位青衣公子淡淡地瞥溫晚行一眼,清透溫和的嗓音逸出一個“嗯”字,渾然未發覺身旁還站這個嚴霜,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營帳,一瞬不錯。
嚴霜腦中靈光一閃,隱隱地,他似乎知道了這位青衣公子衝誰而來,他眸光不善地打量着他,不等引起他的注意,反倒先引起他旁邊的小廝的注意。
小廝正是伯喬。
伯喬不客氣地瞪着他,嚴霜那毫無掩飾的探究與慍怒讓伯喬十分反感,但怎麼說他都是陸容華帶來的,他實在不好說什麼。
場面一度僵持,溫晚行有些招架不住,便揚起笑臉對裴蘇御道:“公子,可要末將進去通報?正巧裡頭驃騎大將軍在。”
正巧?嚴霜高高地挑起一邊的眉毛,嗅到一絲別樣的味道。
他注意到來人狠狠地攥了幾下衣袖,彷彿強忍着說了句:“不必。”
嚴霜眯起眼。
這個眼神,他在逸興思的身上也看到過,叫作渴望。
嚴霜輕笑地搖搖頭,視線順着帳簾的縫隙鑽進去,剛好可以看見梵音的衣角。
他這個大將軍,孽緣不少啊。
又過了一刻鐘,裡面談論的聲音越來越靠近帳簾,嚴霜正期盼看到梵音看見身旁人時候的神情,帳簾掀起時,身旁的兩人瞬間消失了。
嚴霜大怔,錯愕地環顧四周。
也不知梵音方纔談論了什麼,目下心情似乎不錯,看見嚴霜神情一怔,笑問:“怎麼了?你這是什麼表情?”
周遭一切如常,就連那個溫晚行都淡然如初,彷彿剛纔只有他瞧見了那兩個人。
嚴霜悻悻地說:“沒事。”
梵音點點頭,笑着對公羊虎說:“那今日便說到這,明日就此事,我們再詳談。”
公羊虎眉開眼笑道:“成。明日巳時,在下準時到達大將軍的營帳。”
梵音直道:“沒問題。”
公羊虎哈哈笑了兩聲,忽然道:“對了,明日我會帶上我的軍師……”
梵音擺了擺手:“應該的應該的。”說着,便上了馬。
“澹臺兄,明日見。”
公羊虎勾起一抹別樣的笑:“明日見。”
兩人揚長而去。
等人都沒影了,公羊虎身前忽現兩個人,公羊虎見怪不怪,笑呵呵道:“我還以爲我得多等些時日呢,沒想到裴兄這麼快就到了。”
裴蘇御望向梵音消失的地方,輕輕地垂下眼簾。
公羊虎對裴蘇御和梵音之間的事略有耳聞,但他並不關心人家的私事,只要裴蘇御能提供給他想要的一切,隨便他做什麼。
“聽說裴兄在來的路上遇見了婆伽摩羅,可有此事?”
裴蘇御收起所有的情緒,又變回了那個冷漠疏離又無堅不摧的帝王。
“只是胡軍的散軍,主力軍應是隨婆伽摩羅從西邊繞過去了,影子來信說,胡部派出二十萬大軍從大梁西邊繞進,估計要與婆伽摩羅匯合。”
公羊虎調侃道:“大梁雖大,但也禁不住好幾個幾十萬大軍的入侵啊。”
裴蘇御知道他在想什麼,不鹹不淡道:“都殺光就好了。”
公羊虎眼眸一亮,“哦?裴兄有什麼好計謀嗎?”
裴蘇御擡了擡下巴,一雙狐狸眼無悲無喜,“全天下最鋒利的殺器澹臺兄方纔已經見過了,至於怎麼利用,還要看澹臺兄自己。”
公羊虎別有深意地望他一眼,“只是看我嗎?”
裴蘇御不答,但公羊虎明白,裴蘇御要比他好用得多的多的多。
*
剛走出天將軍的營地,嚴霜就按捺不住地問:“將軍,您跟公羊虎都說了什麼?他看起來好像很很開心的樣子?”
梵音面上的歡喜顏色較剛剛在營帳裡淡了幾分,心情倒依舊舒暢,“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但是談得比較好,結果不錯。”
梵音頓了下,“公羊虎想要和我們合作,也願意聽從我的命令,由我調兵遣將天將軍。”
嚴霜詫異道:“真的?全權?”
梵音點頭道:“全權。”
嚴霜有些不敢相信,“他竟如此放心?”
“是啊,我也很意外。”梵音回憶方纔說話的場面,細品公羊虎說話時的神情,“公羊虎起兵謀反的本意,並非是想自己稱帝,他只是受不了席商的壓迫,想要重新解放大梁百姓,所以對於誰能領兵一事並不執着。”
“但一定不能是席商二族。”
嚴霜想起方纔見到的公羊虎的容貌,聽他的名字還以爲是個五大三粗的老爺們兒,沒想到竟是個細皮嫩肉的書生模樣,不由微微咋舌。
“將軍,您方纔喚他‘澹臺’……”
梵音道:“他本名複姓‘澹臺’,至於什麼字,並沒有細說,可能是爲了坦誠相見吧。”
不過是談判過程中爲了拉進雙方關係的小手段,梵音纔沒放在心上,誰管他姓“公羊”還是“澹臺”,只要那三萬天將軍都到她手裡,他姓天道老兒都行。
但是這件事,不能由她一個人做決定,總要讓逸興思掌掌眼,畢竟她看人的眼光實在不咋地。
思及此,梵音聳了聳鼻翼,就在剛剛,她好像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清幽綿長,像極了他身上的味道。
但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呢?
梵音給自己蠢笑了,搖了搖頭,加快速度,回了營地。
毫不意外地,逸興思見到她第一眼,就是劈頭蓋臉一頓訓。
梵音乖乖地站在那裡,左耳進右耳出,偶爾再扣扣耳屎。
“你把手給我放下!”
梵音輕輕地“嘶”了聲,湊到逸興思耳邊,“給我點面子,這麼多人呢。”
逸興思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想要面子?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
梵音看他那小媳婦樣,扭過臉憤憤道:“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逸興思當即給氣跑了,衆人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