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起來荒誕,因爲連林凡自己都不信。
裴蘇御召來暗衛,暗衛也說暫不清楚,裴蘇御便讓他們細查,查後回稟。
林凡又說:“裴將軍,明宿率領的席軍距離我們不到一百五十里,逸公子說要佈防,還沒來得及。”
明宿。
還真是頑強。
裴蘇御道:“即日起,你接替司徒的將軍之位,同嚴霜率領七萬驃騎軍,殺明宿,繳席軍。”
林凡鏗鏘有力道:“是!”
兩日後,驃騎軍和席軍開戰,驃騎軍打席軍個措手不及。與此同時,胡軍與席軍的戰火也拉開帷幕。
寒冬臘月,梵音又一次看見了席斯幽。
以及,陸氏夫婦。
梵音看見被關在半人高籠子裡的陸葉弘和陸夫人,心中一陣絞痛。
寒冬臘月,兩人竟只穿着一件破敗而又單薄的衣裳,上頭佈滿血污,像是受過刑。
陸夫人已經動壞了,蜷縮在陸葉弘的懷裡。而陸葉弘則複雜地看着梵音。
席斯幽就駕馬在他們身旁,開口便是錐心之言,“我說什麼來着?她根本不是陸弦思,你們還不信。眼下睜大眼睛好好看看,她身邊站着的是誰?!”
席斯幽跟他們說,陸弦思早就已經死了,此刻這個世上與他們的女兒有着一模一樣容貌的,是他們丟失已久的幺女,陸相思。而他們的寶貝女兒,就是教她的親妹妹親手殺死的。
起初,陸葉弘無論如何都不相信,哪怕全天下都傳得沸沸揚揚,那個獨領十萬驃騎軍的梵帝,原是泥黎境的細作,後爲胡部大計,入大梁後宮爲妃,正是陸弦思。
但現在,陸葉弘不得不信了。
那張熟悉入股的臉,正穿着胡部獨有的服飾,馭一匹白馬,立於婆伽摩羅身側。
席斯幽因着有陸氏夫婦在手,便額外猖狂。她近來打了不少勝仗,佔領的城池越來越多,還順利地吞併了席興文的兵,別提多暢快了。
她優雅地籠了籠狐裘,似晚秋的海棠。
“梵音,你還記得他們嗎?”
席軍吞併席興文,莊勇自然爲席斯幽所用,他的身後跟着數名大將,梵音均頗有耳聞。
梵音反脣相譏,“席淑儀,可還記得席二公子嗎?”
席斯幽頓時沒了聲響。
當日,她丟下席斯祁落荒而逃,心中雖有愧疚,但還是因失去一名將帥而惋惜得多。
只是席斯祁最後的眼神,偶爾讓她從夢中驚醒,寢食難安。
席斯幽皮笑肉不笑道:“你若不提,我都忘了你我二人還有這樁血債,梵音使者,想好怎麼賠償我了嗎?”
梵音瞥了眼陸氏夫婦,“你不是要齊國女帝嗎?怎麼樣?還要不要?”
席斯幽神情忽變,眼珠轉了轉,話鋒又轉,“你想說齊國女帝在被你們送來的路上?”
杏眼中帶着分明的試探,梵音模糊道:“在與不在,席淑儀不是很清楚嗎?”
席斯幽想到前兩天的軍報,冷哼一聲,“梵音使者,想從我這套話,還是省省力氣吧!”
梵音反問:“席淑儀就不想知道,那齊國女帝眼下身在何處嗎?”
席斯幽還算聰明,立刻道:“怎麼?你想讓我履行承諾?”
用齊國女帝,換陸氏夫婦。
於席斯幽而言,這是一件穩賺不虧的好買賣。管她梵音屬於哪個陣營,只要她救回女曦,她就能與齊國談條件,屆時兵力強盛,還怕打不過胡部?
但婆伽摩羅能任由她這麼做嗎?
難道他不明白,女曦在自己手裡,用處更大嗎?
不對,這分明是個陷阱!
席斯幽昂首道:“梵音!你別想矇騙我!你先前教人送來的女帝,分明是個幌子!你早就想詐我!現在還想空手套白狼?我呸!”
這麼說,伯喬和稻香是安全的。
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梵音穩穩道:“哦?驃騎軍護送的隊伍還沒到席軍的領地,席淑儀就知道那是個幌子了?我看不想遵守承諾的人,是你吧。”
席斯幽臉上青一陣才一陣,嘴巴咬出血來。
她恨聲:“梵音,咱們半斤八兩!”
梵音笑呵呵地解下披風,奪過一把強弩,將披風射到席斯幽的身邊。
婆伽摩羅靜默地瞧着,眯起了眼。
梵音喊話道:“席淑儀!將此披風送至驃騎軍,屆時自然有人送女帝來,到時候,還請席淑儀,履行承諾啊。”
那披風白得刺眼,席斯幽奇怪道:“逸興思如何知道這是你的東西?你沒藏什麼貓膩吧?”
這也是婆伽摩羅想問的,她沒打招呼,忽然射了件披風過去,婆伽摩羅總有些不安。
梵音冷嘲道:“有什麼貓膩,你檢查就是。他是我的未婚夫,自然知曉我身上的味道。”
梵音說得曖昧,卻引起席斯幽一些不美好的回憶。
她在逸興思身上,可栽過跟頭。
且聽這語氣,逸興思就算知道了她不是陸弦思,依舊對她有情。
席斯幽氣得牙酸,忍不住道:“梵音使者,你這話要讓裴蘇御聽了,他不知該有多傷心呢。”
梵音的表情無懈可擊,彷彿那個名字對她來說只是一個路人甲。
席斯幽吩咐人將披風仔細檢查收起來,嘴裡不忘跟陸葉弘諷刺,“陸大人,看見了嗎?你的小女兒,魅力無限呢。”
陸葉弘腦中迴盪着他最後一次見逸興思時,他對自己說的話,又見遠處,婆伽摩羅解下披風,披在梵音身上,胸腔酸澀得快要裂開。
其實不管席斯幽說話聲音有多低,梵音都聽得到。她的感官本就異於常人。
梵音有些不敢直視陸葉弘的眼睛,“席淑儀,還請你好生照顧陸大人和陸夫人,否則女帝就是送來,無人可換,也是枉然。”
席斯幽道:“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他們。”
席斯幽從不懷疑逸興思會違抗梵音的命令,哪怕他明知送女曦過來就直接意味着幽國和齊國的結盟,但誰讓陸葉弘夫婦就在她的手裡呢?但凡逸興思的野心再強一點,她都不會成功。她成就成在逸興思於天下並不執着。
婆伽摩羅給梵音系好釦子,輕聲問:“話說完了?”
梵音道:“說完了。”
婆伽摩羅不動聲色地看着她的眼睛,“何必如此大費周章?我可以直接把他們搶過來,爲什麼給她披風?披風上面,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