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
婆伽摩羅衝過去,只見梵音一動不動地躺在灰頹的落葉上,火紅的衣衫竟襯得人有些破碎地美。
婆伽摩羅尚不知發生了什麼,不敢輕舉妄動,便用蠱蟲探尋了遍。
昏迷。
頭部血液有異常。
婆伽摩羅蹲下,輕輕抱起梵音,查看頭部。
額頭處,已經微微鼓起一塊包。
這是教什麼東西撞了。
婆伽摩羅抄起梵音的腿彎,幾躍之下回到營帳,緋邇老早守在帳前,見婆伽摩羅回來,連忙跟進去。
梵音不吭一聲地躺在婆伽摩羅懷裡,緋邇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完了完了,他這回是死定了。
該怎麼跟王上求個痛快的死法呢?千萬不要讓他用蠱蟲殺他啊,那會生不如死的!
緋邇正頭腦風暴呢,梵音忽然醒了。
緋邇見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胸口忽然涌上一股酸澀——
他能挑個痛快的死法了!
婆伽摩羅拿來藥給她上,“怎麼回事?怎麼會被撞暈?”
緋邇:“……”
什麼東西?
梵音尬笑地揉揉腦袋,疼得嘶吼嘶吼的,“啊……就是方便的時候,一頭鹿撞上來了,給我撞暈了。”
緋邇:“……”
什麼東西??
婆伽摩羅亦奇怪:“一頭鹿?”
“啊……很奇怪是吧,嘶哈……你輕點!”
梵音虛張聲勢地連忙轉移話題,其實是她主動撞傷那頭鹿的,估計那鹿也挺懵逼的,梵音默默道了個歉。
婆伽摩羅皺皺眉頭說:“以後不要亂跑。”
梵音道:“知道了。”
哼哼,纔怪。
胡軍整體氣勢低迷,且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兇狠,梵音就知道這次的事情沒成功,心底暗鬆一口氣的同時,又開始擔心接下來的事。
月圓夜,又要到了。
這次是在胡軍中,身邊又沒有裴蘇御,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
想到裴蘇御,也不知道他的傷怎麼樣了,不過看銀鈴上的子蠱還算康健,想來母蠱還有它的主人應該沒也什麼事了。
十五那日,梵音把自己關在營帳裡,準備誰也不見。結果反而出乎她的意料——什麼事都沒有!
邪門!
難道蠱毒已經解了?
一直到十六的凌晨,梵音什麼事都沒有,還以爲自己真的解了毒,別提多開心了,哪知驃騎軍中,卻有人代替了她的疼痛。
“裴將軍!”
林凡死死按住裴蘇御的手臂,另一隻手臂則教嚴霜壓住,至於他的兩條腿,則分別由逸興思和橘曦控制着。
“裴將軍!再忍忍!馬上就過子時了!”
裴蘇御說不了話,爲了防止他疼昏頭咬了自己的舌頭,逸興思給他塞了手帕,所以他的喉嚨只能發出痛苦的嗚咽,四人精疲力竭地按住他,生生挺過了子夜。
橘曦彷彿又穿了一次渾身透汗,翻了個身呈“大”字癱軟在地,喘着粗氣嘟囔:“我不行了,我要死了,裴將軍的力氣也太大了,我人要沒了。”
要不是她常年顛大勺,加上原身女曦就十分注重鍛鍊,她早就教裴蘇御踢出去了。
別說她一個小姑娘,就是另外三個大男人,也頗有些懷疑人生。
經過此事,四人同時得出兩個結論。
陰蠱毒發作真的很疼。
裴蘇御的力氣真的很大。
逸興思虛脫地看了眼裴蘇御,眼神忽然有些複雜。想起白日裡梵音傳來的消息,他又有些猶豫。
梵音說,商承嗣已經坐不住了,他已派人各自率領三萬兵馬,沿太湖兩邊潛入大梁以北,要他提前做好準備。
他雖新得不少兵力,將領卻少的可憐。
眼下他這裡能領兵出征的,也只有嚴霜和林凡。裴蘇御先前傷地就重,加上這回蠱毒發作,短時間內瓊英刀都未必提得起來,別說率軍了。
可商承嗣派出兩路人馬,胡軍又窮追不捨,這三方,少了哪邊都不行。
想了又想,逸興思連夜書信還在齊軍陪着稻香的伯喬,讓他安全撤退齊軍後,迅速回來。
讓齊軍撤離大梁,是衆人商議過的結果,橘曦雖然沒有了太上皇的掌控,但齊國那些廷臣在清楚大梁的局面後,多少有些楚楚欲動。尤其聽了太上皇的話的那些人,意圖明顯。
逸興思怕橘曦無法掌控局面,趕緊教她讓齊國退兵,從此井水不犯河水,依舊是友鄰,橘曦也表示同意,書信一封,剩下的,都交給凌鶴川去辦了。
於是翌日一早,嚴霜和林凡接到軍令,稍作整裝就出發,這一回,橘曦沒有跟着林凡。
橘曦明白,在驃騎軍大本營,有諸多高手保護,她可以隨意,但若只有林凡一人,她怕自己給他添亂。林凡是去幹正事的,她不能給他拖後腿。所以,橘曦只在臨行前,往林凡脖子上掛了個玉佩。
“我等你回來。”
說完,她又補充,“你不回來,我就去找你。”
“天涯海角,碧落黃泉。”
誓死追隨。
林凡走了,帶着心愛姑娘送的玉佩,和必勝的決心。在一個岔路口與嚴霜分道揚鑣後,啓程。
五日後,伯喬與稻香歸軍,與此同時,嚴霜那邊傳來了捷報,算是近期來,唯一一件好消息。
伯喬見裴蘇御終於有了些氣色,鼻頭有些酸澀。
“公子,父親明日就會到了,您大可安心。”
因着胡軍幾次來犯,伯喬親自率軍,跟他們打了幾回,雖說不是婆伽摩羅親自領軍,到底是有天生優勢的胡人,幾次驃騎軍都沒落好。
從前還跟樑人打,內覺出來什麼,一旦跟胡人打,才知道實力的差距。
驃騎軍近來有些低迷,裴蘇御想快快好起來,重振士氣,不然不等上戰場,先怯場怎麼行?
越怕死,越先死。
自古以來,亙古不變。
幸好,忠勇侯快到了,有他在,定能安撫軍心。
然而,不等驃騎軍迎接伯將軍,噩耗卻先一步傳來——
婆伽摩羅率領胡軍突襲伯軍,伯將軍遇刺身亡。五萬伯家軍葬身無相山,魂溢雲霄。
逸興思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指尖冰涼,渾身的血液都僵住了,裴蘇御震驚半晌,轉身向外走去,而伯喬更是兩眼一黑,直接昏倒在地。
整個營帳裡,唯有稻香還算清醒,她連忙拖伯喬上牀,喚軍醫來醫治。
看着伯喬虛弱又痛苦的臉,一向從不外露感情的她,忽然落下一顆淚珠。
也,僅此一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