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個問題,梵音一早就做好了應對之策。
之前,她頻繁出入麒麟書閣,將書閣裡有關木匠機甲類的書籍借閱了個遍,就是爲了有一天若有人懷疑起好有說辭應付上,至於她究竟是怎麼從那些書裡學到的,那便無從考究了。
以上這些都沒有什麼好擔憂的,眼下她有更煩心的事急需解決。她看了眼坐在她寢宮裡靜靜等着用膳的裴蘇御,陷入深深的沉思。
他最近爲什麼這麼頻繁地來照影宮?
爲什麼?
爲什麼???
他已經嚴重地影響到梵音練功和培育蒲葦花了。
力拔和山河都說,皇上是喜歡上她了,所以有功夫就往照影宮跑。一開始梵音還不相信,直到現在,梵音不得不開始懷疑。
他不會真的喜歡上自己了吧?
這太離譜了!
他們統共見過幾回面啊?
裴蘇御一沒見過她的樣貌,二不瞭解她的品性,談何喜歡呢?
難道就因爲她給他送過幾回糖水?
梵音回想這幾日裴蘇御的言行舉止,好像是有些奇怪……
這小子該不會藏着什麼貓膩吧?
梵音眯着眼肆無忌憚地盯着他,像一隻雙眼放光的狼崽,躁動不安地搖擺着身後的尾巴。
得想個辦法,把他給弄走。
不然下個月圓夜將至,她什麼時候能把蒲葦花弄出來?
梵音正琢磨着,力拔帶人推門而入,食盒裡散發着珍饈佳餚的香味,梵音慢慢走過去,落座。
山河仗着裴蘇御有眼疾,當着裴蘇御的面給梵音使眼色,梵音做了個敲她腦殼的動作,山河悻悻地吐了個舌頭,退了出去。
梵音看着滿桌的好飯好菜,愣是沒什麼食慾,她一面熟練地爲裴蘇御夾菜,一面頭腦風暴,到底什麼法子才能把他攆回去。
她想的出神,手裡的動作也慢下幾分,裴蘇御看在眼裡,默不作聲,只安安靜靜地吃她喂來的菜。
直到梵音給他夾第六塊翡翠苦瓜的時候,裴蘇御終於受不了了,開口道,“換一樣吧。”
梵音回神,見空蕩蕩的水晶盤,尷尬地應了兩聲,連忙餵了他幾口甜蝦。
嘴中的苦味漸漸沖淡,裴蘇御透過青綾看向她的桃花眼,“你今日是怎麼了?”
梵音心不在焉地“嗯”了聲說:“沒怎麼啊。”
裴蘇御漂亮的狐狸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盡是不懷好意,可梵音卻以爲他看不見,將苦惱和憂愁盡數寫在臉上。
裴蘇御溫潤清透的嗓音帶着點不解和遲疑,“你今天夾的菜,都是重複的。”
他說得緩慢而柔軟,梵音有些歉意地看了他一眼,心思逐漸回到餐桌上,嘴上胡亂編着理由,“夏日炎熱,皇上多吃些苦的消消暑。”
梵音嘴上這麼說着,實際上沒再給他夾些亂七八糟的,而是每一樣都來一點,細心地喂着。
裴蘇御將她口是心非的模樣看在眼裡,眉梢染上幾分笑意,隱藏在絲滑的青綾下。
兩人這麼一人喂一人吃,倒也和諧。
梵音新奇地發現,裴蘇御吃飯的時候異常的乖順,喂什麼吃什麼,菜到嘴邊自然而然地就張嘴,根本不需要她提醒,而且全程幾乎不說話,安靜得很,除了今日這種特殊情況。
不知不覺,飯也用完了,梵音招呼力拔進來收拾。
猶豫再三,梵音終於開口問道,“皇上今夜……也要留宿嗎?”
聞言,力拔山河還有平生齊刷刷豎起耳朵,眼睛卻是不敢往這瞟。
裴蘇御道,“嗯。”
梵音頭疼道,“皇上……這個……您夜夜留宿照影宮是不是……不太好啊……”
梵音的手指不停地打圈,眼含期待地看着裴蘇御。
裴蘇御哪裡不知道她的小心思?都墨跡糾結一個晚上了。裴蘇御權當不知道,疑惑道,“哪裡不好?”
“這個……這個……”梵音腦袋裡亂做一鍋粥,軲轆軲轆地冒着泡,她索性咬了咬銀牙,一鼓作氣道,“您夜夜留宿照影宮,別的宮裡的娘娘會吃味的啊!您身爲一國之君,身爲……身爲后妃們的夫君,應該!應該雨露均沾纔對啊!”
話音剛落,寢殿內彷彿被誰按下定格鍵,霎時寂靜下來。
收拾膳食的宮人們,僵硬了四肢,一臉錯愕地看着梵音。
梵音始料未及,繞着周圍的人巡視一圈,胸腔裡鼓聲漸起。
她是不是說錯話了?
不會吧?不是吧!
到底哪一句說錯了啊?
梵音不安地看着力拔和山河,心想她雖然活了三千多年,但於情之一字實在一竅不通。自她有記憶起,身邊就沒有過活人,別說與誰誰誰生出什麼情分了。
方纔那些話,已是她絞盡腦汁挖空心思纔想出來的理由,她事先在肚子裡反覆咀嚼,心想實在合情合理,沒什麼問題,可如今一看,問題好像大了。
力拔最先反應過來,她向宮人們使眼色,加快/手中的動作,彷彿方纔的停頓沒有發生過一樣。
就在這時,裴蘇御忽然輕輕地說道,“你就這麼想我去別的宮裡?”
倏地,寢殿裡的宮人們又都靜止了,這一次他們連呼吸都屏住了。
皇上在陸美人面前竟然自稱“我”而不是“朕”!他竟然沒有自稱“朕”!
不僅他們,平生的眼睛也瞪得溜圓,要知道,皇上只在他和伯喬面前,自稱“我”啊……
一向心細如髮的梵音這回鮮有的忽略了這個細節,她現在腦子裡亂的很,幾乎下意識答道,“沒有,不是,怎麼會呢……”
梵音搓了搓手,“臣妾就是覺得,她們都很喜歡皇上的,皇上要是不去,她們會傷心的哈哈哈……”
梵音身體裡的小人在叫囂,她到底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啊……
誰知,下一瞬,裴蘇御幽幽道,“可是……我只喜歡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