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在世之時你便是他的左膀右臂,忠心不二,爲何新皇登基你便消失無蹤,如今拜倒在他人門下。”司瑞寒轉着手裡的杯子,淡淡的問道。
“若是想要尋求明君,爲何不選蕭景苑,他畢竟是先皇所選,正統大道,你投靠任何人,都是要作那叛臣賊子,並沒有好多少。”沒等對方回答,司瑞寒便自顧自的說到。
“呵,那紅牆白瓦困了我多年,好不容易有機會離開,爲何不做。”孫公公說到。
“既然離開,爲何又要攪入這亂局之中,推舉新的帝王。”司瑞寒問道。
“閒來無事,給自己找些樂子。”孫公公捋了捋頭髮,似笑非笑的說到。
“如今鎮南王起勢,便只會兵敗如山倒,孫公公身後之人,可還有其他對策?”司瑞寒喝了口酒說到。
“爲何,我不會是鎮南王的人。”孫公公挑眉問道,細長的丹鳳眼裡劃過點點流光。
“孫公公,在宮內浸染多年,鎮南王是什麼人,你自然心裡清楚,他有沒有能力推翻王朝,你比他本人還明白,況且,鎮南王此人狹隘自私,孫公公豈會將自己的身家性命,託付在一個,成事之後必然擊殺自己的人身上。”司瑞寒好笑的說到。
“你很聰明。”孫公公眯着眼,放下了手裡的杯子。
司瑞寒也放下了自己手裡的杯子,杯身碰撞桌面,滴出了一滴清酒,孫公公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手下微微用力。
司瑞寒的脣角便溢出了絲絲的血跡,他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口的隱痛,“孫公公這是何意,準備殺了我嗎?”
“離開蕭景苑,他日榮華富貴任你挑選,甚至……許你君後之位,也未有不可。”孫公公眯着眼,一字一句的說着。
司瑞寒眨了眨眼,“聽起來十分的誘惑,可我如今已然是君後,何苦投奔他人,亂世之後,再以廢棄之身重新登臨君後之位,只怕我就會成爲全天下的笑柄。”
“皇權至上,堵住悠悠之口,有何難。”孫公公好笑的說到。
“我若不願,你準備如何?”司瑞寒垂眸看着自己被對方緊握的手腕,神色不明的說到。
“若你不願,我便震碎你的筋脈,此後你終生便如同廢人一般。”孫公公眯着眼說到。
“爲何不殺了我,以絕後患,即便日後終日癱瘓,可我依然還是我。”司瑞寒說着,還單手拿着酒壺,傾倒了一杯酒,推到了孫公公的面前。
“你當真不怕?一代才子,成爲廢人,你以爲他蕭景苑還會對你有所憐惜?”孫公公凝目說到。
“我生來如此,何須他人憐惜。”司瑞寒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說着。
兩人對視着,孫公公率先鬆開了手,他起身彈了彈衣衫,“你被我內力所傷,心脈受損,往後便會身體孱弱,常年病態,可要好生休養了。”
“古往今來,生死各有天命,何須計較。”司瑞寒將杯中酒飲盡,毫無波瀾的說着。
孫公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了,在他走遠後,司瑞寒捂着嘴角,咳嗽了一陣,鬆開手便看到了手心的淡淡血跡。
他閉了閉眼,終是嘆了口氣……
監牢的深處,趙子河站在了趙元義的牢房外,他靜默的看了一陣,“父親。”
“逆子。”他剛一張口,趙元義便冷聲說到。
周身的傷痕也比不過此刻趙子河在他心底劃開的口子,他深吸了幾口氣,“你這個大逆不道的東西,枉顧我趙家一世清風。”
趙子河聽完趙元義的怒吼,掀了掀眼皮,冷冷一笑,“趙家的一世清風?呵呵,你以爲我稀罕,那也就是你這樣的老頑固纔會在乎的東西。”
“你……”趙元義顫抖的擡起手,指着趙子河瞪着眼。
“我說錯什麼了嗎,你維護了一輩子的趙家清風,能給趙家帶來什麼,天下災民那麼多,你還想着扶天濟世不成?”趙子河說到。
“鎮南王是什麼樣的人物,那便是天選之人,趙家扶持他便是有從龍之功,他日便能登入廟堂,官至宰相。”趙子河猙獰着說到。
趙元義聽到這話,一口惡氣堵在了心口,他搖着頭,“天要亡我趙氏一族啊,你可知道造反乃是大逆不道的死罪,你這是要我全族賠命啊。”
“呵,當今聖上昏聵無度,鎮南王老當益壯,如何會輸,識相的你們便痛快將名單交出來,也好留下一份功德,讓王爺記你們的好,給你們留個全屍。”趙子河冷凝的說着。
“哈哈哈哈哈。”一旁的牢獄內,樑啓山聽了半晌,終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趙子河回頭看了一眼,“死到臨頭,有什麼好笑的。”
“我笑你癡傻,笑你瘋癲,笑你不知死活。”樑啓山冷笑着說到,字字誅心,讓趙子河不由的皺起了眉。
“鎮南王若真想起勢,爲何還要那份名單,有或沒有對他毫無影響,現如今他這般執着,只代表他不敢反,想要推我們兩家出去當替死鬼,然後找到名單保住他的自己人。”樑啓山靠着牆說到。
他側頭看了眼趙子河,“我敢保證,若我告訴你名單在何處,你便立刻會被斬殺在原地,連着坐監獄都走不出去。”
“不可能。我拿了名單,送給鎮南王,便是大功一件,是要被封賞的。”趙子河瞪着眼說到,那個人便是這麼跟自己說的,怎麼可能是假的。
“你糊塗啊,名單交出去,就等於認罪伏法,我們兩家便是也要被送到聖上面前的,若他鎮南王當真要反,何須如此啊,這分明是要自保啊。”趙元義痛心疾首的說到。
趙元義的話讓趙子河徹底愣住了,他難以置信,自己被當作了傻子一般,耍弄的團團轉,放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着,眼底也蔓延着猩紅。
就在這時他面前突然閃過一道亮光,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便被鮮血迷住了雙眼,隨即便倒地,雙眼瞪大,抽搐了幾下沒了聲息,死不瞑目。
趙元義看着自己的兒子被一劍封喉,瞪着眼看着孫公公,半晌過後,卻也只是搖了搖頭,“命啊,這都是命啊,造孽啊。”
孫公公用一方白色帕子仔細的擦拭着劍上的血跡,薄脣輕啓,冷酷無比,“你們看的透徹,卻也不懂深意,再給你們一天時間,若是還不肯交出名單,便和他一個下場。”
那染了血的帕子飄然落下,蓋在了趙子河的臉上,遮住了他未能瞑目的臉龐……
與此同時,一陣微風在雲華殿內流轉,溫成賢翻着書冊的手微微一頓,頭也未擡的說到,“閣下不請自來,所爲何事?”
木漪瀾穿着黑色的夜行衣,銀色面具閃着迷人的華彩,他將手裡的信件扔向了溫成賢,精準的落到了他的書上。
“替某人傳信,信已送到,告辭。”說完,木漪瀾便迅速離開,一個多餘的字都沒說。
溫成賢頓了頓,便將信件打開,看了看內容,猛然拍了一下桌子,守夜的奴才立刻驚醒過來,趕忙隔着門躬身說到,“太君後,有何吩咐。”
“派人去丞相府和李將軍府,召老丞相和李老將軍秘密進宮,不要驚動其他人。”溫成賢捏着信喘了口氣說到。
守夜的奴才是溫成賢的親信,辦事自然靠譜利索,很快,老丞相和李老將軍便匆匆趕到了宮裡,有了溫成賢的令牌,他們一路暢通,加之夜深十分,並沒有引起任何的注意。
兩人進門的時候,溫成賢正揹着手站在落窗前,神情間帶着肅然,兩人對視一眼,均是有所疑惑,便跪地道,“臣,拜見太君後。”
溫成賢微微頷首,讓兩人起身,“若非此事十分急迫,本宮定然不會深夜急召兩位入宮,今夜所談之事,也請兩位,出了宮門便忘得一乾二淨。”
老丞相和李老將軍對視一眼,深知今夜所談必然不簡單,當他們聽完溫成賢所言,都心底一沉,這皇上是要……
“太君後,恕老臣直言,皇上如今登基方纔數月不到,根基不穩,此時與鎮南王如此,並不明智啊。”司騰輝沉聲說道。
“兵戎相見,必然會引起朝堂動盪,此時鎮南王還沉得住氣,倒不如讓皇上先行回朝,再做打算啊。”李老將軍也隨着說道。
溫成賢隨手端起了手邊的茶盞,杯蓋與杯沿觸碰,“兩位都不看好皇上?”
“臣不敢。”
溫成賢見狀嘆了口氣,隨手放下了杯子,“二位對孫公公此人,如何看待。”
“孫公公是先皇在世時的左膀右臂,武功高強,能力斐然。”司騰輝說道,當年就算是他也很難孫公公的手下討到幾分好處。
雖然是宦官,可這個孫公公卻的的確確有些本事,可以說深的先皇信任,並且權傾朝野,此人若不是個太監,只怕會把這朝堂攪得天翻地覆,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在先皇駕崩後,便悄然離宮,拋卻一切,自此杳無音信。
“這樣的人,出現在鎮南王的底盤之上,替他謀劃,兩位如何感想?”溫成賢自然清楚孫公公的秉性和能力,他輕笑一聲問道。
“這……”兩人對視一眼,便都無法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