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思家
現下還記得,那丹青上繪的是一男一女,女子着着一襲粉紅羅裙,墨發隨風,俏皮可愛,小鳥依人般的倚上了一旁的男子。
男子一襲青衣飄然,長髮垂在身後,這人雖沒爹爹美,但卻也有一種說不出的讓人傾心以向東面容,臉上雖是淡然,卻隱隱中透着一股無奈同不耐混雜的神色,似真似假的眼有些飄忽,不知在看何處,或是想看何處。
爲何爹爹一人住的小竹屋內會掛着這麼個畫像呢?難不成是爹爹的什麼人麼?
而後來我才得知,原來那畫上的男子是爹爹中意的人,男子身旁的人是我的孃親。
幾年間的日子,總是伴在爹爹身旁,日子真好,我不想其他的事擾了能獨自陪在爹爹身旁的kuai lè時光,自然忘卻了從出生以來就帶的那股執願。
可好景不長,美好的日子總是容易從指縫中溜走,一去便就不返了,而yī qiē 來的突然,總是讓人接受不來。
“爹爹,思卿不想走,思卿想留在爹爹身邊,一直陪着爹爹,好不好嘛?”我搖晃着爹爹的胳膊,對一向寵着我的爹爹撒着嬌。
爹爹笑着伸手摸了摸我的頭,轉瞬又在紙上寫到:‘思卿乖,聽話,待學會好了所有便回。’我搖頭,拼命搖頭,睜着雙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爹爹,裝着可憐兮兮的mo yang ,真的不想離開爹爹,真想不明白,我在外人眼裡明明是個癡兒,爲什麼在爹爹的眼裡卻不是呢?我真失敗。
‘思卿乖,爹爹的思卿最聰明,想必要不了多少時日便能學成而歸。’我知道爹爹要我學些什麼,因爲先前爹爹執筆在紙上寫過,爹爹讓我習武會劍,讓我能文能武,只是我知道,武會,文和琴棋書畫我是樣樣不通,比如在私塾裡,我是真的聽不進去纔打瞌睡的,因此先生沒少jiao xun 我,從此也就討厭了我這麼個朽木不可雕的學生。
唉呀,現下可好了,這可怎生是好啊,爹爹如此執着,我再怎麼撒嬌想來爹爹也是不會留下我的,若是學不會琴棋書畫,通不得文,我會不會就不能回來陪着爹爹了?
若是……若是要個十七八載才能學成回府的,那爹爹會不會已經有了陪伴左右的人了?那如此一來,我豈不就成了多餘了的麼?那我學這些又做什麼呢……
唉,罷了罷了,爹爹讓學便學吧,再久我都學,只要爹爹能夠開心,要我做什麼都是可以的。
只要爹爹答應我:“爹爹,那不管思卿要學多久,爹爹都等我回來,好不好?”
爹爹笑了,很美,丹鳳的眼也有些微眯,如此,也掩不住墨瞳裡的風華絕代,微一點頭,算是應了,我懸在嗓子眼上的那可小心也總算是安靜了下來,不再迅速亂蹦的讓人慌亂了。
擱天,府外便準備了馬車,我一步三回頭的上了那馬車,揮揮小手,將爹爹面上的雅笑牢牢刻在心上,這才放下轎簾,隔絕了我一輩子都忘不得的那笑顏如酒,燻人的醉。
我要去的,是離相府很遠很遠的一座山上,聽小竹說,那裡住着一位世外高人,是爹爹的朋友,能讓我拜他爲師傳靠爹爹的拜託,畢竟他二人是好友。
世外高人……
想想看書時見過的,腦內自覺想出一張皺紋滿滿,一笑就只能見到一條線和幾道深深皺紋的白頭髮白鬍子的老頭,我忍不住學着長輩仰天一嘆,雖我這一仰頭看着的是轎頂……
成天都要對着一張死板且醜陋的臉,不再是那個總帶着寵溺笑容的爹爹,怎麼想都覺得彆扭得緊,這往後的日子啊,可怎生過得纔好啊,唉,現下就想讓轎伕調轉馬頭往回跑了,只可惜不能那樣爹爹不僅會對我失望還會生氣,這樣不好,絕對絕對不能讓爹爹生氣。
兩日兩夜的行程,總算是到了那遠得不能再遠的觀月山莊,我一下轎,轎伕將行李一丟給我,也不管我接不接得到,直接調轉了馬頭疾馳而去。
我嘆了口氣,撿起並未接住的那包袱,拍拍上面佈滿的灰塵,小心翼翼的抱在懷裡,那裡面有爹爹親手爲我準備的日用物什,還有我應要塞進去的一把小木劍,那是我死賴着爹爹讓買的,因爲看着很有趣,而且又是木頭,可以留得很久很久,不會像爹爹給我買的小泥人和糖葫蘆一樣壞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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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轎伕會如此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畢竟我是大多數人都不會待見的傻子。
正想着,就看見一頭髮鬍子雪白,滿臉皺眉,同方纔在轎內想的老人家一模一樣。
我沒記錯的話,小竹說的那世外高人叫做玉面公子應該就是他沒錯了。
嗤——還玉面公子呢,這麼老,也看不出什麼先前的英姿俊容,玉面公子,真真笑人的可以。
看那老人家一直眯虛着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看着我也不說話,看得我渾身不自在只好開口了:“想來你就是爹爹說的那位世外高人吧?我叫柳思卿,你喚我思卿就可以了。”
沒想到同時間,那世外高人也開了口:“您是柳思卿小少爺吧?老奴已經在此恭候多時了。”
……啥?
老奴?!
他怎麼這麼自稱?
莫非還是我爹爹的僕人?爹爹居然騙人了,不過爹爹真厲害,世外高人都是爹爹的僕人呢。
“這包袱還是老奴來爲小公子拿吧,”見我似在走神,從未有所防備的我手中輕而易舉的拿過了包袱執在手上,又說:“小公子隨老奴來吧……”
後面似乎還有什麼話未來得及說出口,就被人打斷的話尾:“哎呀,這便是柳靜文的孩子麼?長得還算水靈。”
那聲音很好聽,不像爹爹的文雅寵溺,是那種玩世不恭的感覺,不過這水靈什麼的……若我沒記錯的話,該是拿來形容小姑娘家的吧?呵呵……這人真討厭,真當我傻子麼?!
那人是男子,着了一襲紅衣似血豔麗,玩世不恭中又帶了點張狂,墨黑的長髮也不束起,就那麼搭在身前和腦後,很是隨意,桃花眼柳葉眉,美得也張狂,看來,也就雙十的年華,同爹爹的年紀不相上下。
不過他很討厭,竟然將我說做是女子,似問我這霸氣mo yang 哪點像女子了?
眨眼間的功夫,他竟已身在我前,一指還挑起了我的下巴,非逼着我看着他。
那紅衣男子開口說話了,眼裡滿滿的是趣味:“嘖嘖,這機靈的mo yang 生得不錯,我倒是要kan kan你這塊木頭還雕不雕得。”
你纔是朽木!
紅衣男子一起身,一旁該是世外高人的人竟恭恭敬敬的頷了首,低聲說:“公子。”
“嗯,”紅色男子一點頭,又說,“這裡沒你的事了,就先下去吧。”
依言,那白鬍子老頭便轉身走了,順便拿走了麼的包袱。
我呆楞原地,動彈不得。
這這這……
紅衣男子看向我,不明所以:“怎麼了,小東西?”
我訥訥擡頭,對上那上丹鳳眼,卻也沒聽清他說了什麼,只是還處在震驚當中。
莫非……莫非剛纔的老頭不是什麼世外高人玉面公子,而是我眼前這個不會說話的紅衣男子纔是?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伸着指彈了彈我的額頭:“你該不會以爲剛纔的人便是世外高人了吧?”
我老實點頭。
他一聽,樂了,‘噗嗤’一笑,便說:“小東西可真逗,那哪是什麼世外高人吶。”
小東西……
你才小東西!
“他不是世外高人難不成你是?”
學着不知哪裡看來的樣子,挑了挑眉,我看他的眼神中都透着你才逗的意味,他卻揚了嘴角,笑容更深了一分,滿是得意的哼哼:“正是。”
……他要是世外高人,那爹爹就是高人中的高人,哦,不對,就算他不是世外高人,爹爹也是高人中的高人,總之爹爹是最棒的,無人能及!
他一看我這樣子便樂了,“小東西你還真別不相信,在下便是人稱玉面公子的月華。”
現下我信了,這麼張狂的人是很難說謊的,而月華也是爹爹同我說的那世外高人的名字了,前後細想來,那白頭髮白鬍子的老頭子是有稱zì jǐ 爲老奴的,如此一來,便說得通了。
不過這麼個妖孽的人來做我的師父,頓感頭疼。
……
時間過的也快,沒想到那日我的所想成了真,這一學就學了十四年,而琴棋書畫於我來說,還是不怎麼會,可真麼去見我爹爹啊。
一嘆:“朽木,當真朽木,我那日是昏了頭了吧,怎會覺得你機靈呢?”
還記得,這便是先前師父就喜歡說的一句話,現下也是,一教上我琴棋書畫,看我那笨手笨腳或是打瞌睡的樣子,就在那一邊說一邊嘆,那樣子失了張狂,添了無奈,活像教書先生的mo yang ,只是差了大多先生該有的花白鬍子,要是師父長了鬍子,再將鬍子捻在手裡,長吁斷嘆的,那便更像了。
“朽木,當真朽木……”瞧瞧師父現在,聽我彈琴那錯亂的音,直起了身將琴擱在一旁,一處懊悔去了。
估計是在想那時爲何會應承了爹爹的話,同意教會我這永遠都學不會的料子呢。
正文 七十九 思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