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
潁州侯夫人將龍鳳雙喜的喜帕蓋到了青離頭上,眼前一片紅豔豔的,她什麼也看不到,只聽到外面喧天的鑼鼓和衆人笑鬧恭賀的聲音。
諸葛玄背起青離,在贊者一聲聲禮讚之中,將她送到了國師府外的鸞轎之外。
前來迎親的官員是潁州侯,向諸葛玄道了聲喜後,開始誦讀冊後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后母儀天下,體制尊貴,供奉天地,祗承宗廟。上京諸葛氏,秀鍾華閥,德昭閨儀,特冊立爲後,扺掌中宮,天祿永終,欽此。”
青離跟着諸葛玄一同叩拜謝恩,接過立後冊寶。
諸葛玄象徵性地說了句,“戒之敬之,夙夜無違。”
青離跪下,拜別老父後,便在翠微的攙扶下,上了鸞轎。
喧鬧中,鸞轎輕晃了一下,便開始向前走。
隨着一聲聲禮讚,迎親隊伍隊緩緩走過丁香街、八寶街、丹鳳街,最後從皇宮正門進入後宮,停在了未央宮前。
在拜完天地,完成了一系列繁瑣的禮儀後,青離終於坐到了東暖閣的龍鳳喜牀上。
眼前忽然一亮,喜帕已被挑了起來。
青離忽然覺得緊張,心肝怦怦直跳,手心也禁不住微微汗溼了。
感覺到一道灼人的視線停留在她的臉上,她更是緊張地屏住了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雙手無措地絞着衣角。
時間彷彿在這一瞬凝住了。
慕容徹站在牀邊,雙眸緊緊地鎖在她的面容之上,看着她緊張地低着頭,晶亮的眼眸在燈光下忽閃忽閃的,羞怯中卻帶着幾分歡喜。
“九兒……”
慕容徹的聲音都在發顫,帶着深情綿長的餘韻。
他忽然覺得,此生能得這一刻,能娶她爲妻,已是圓滿,別無所求。
也許是承受不了這樣緊張安靜的氣氛,青離終於忍不住擡起眼眸,偷偷覷了他一眼,卻被逮個正着,慕容徹深深地凝望着她,眼中浮現淡淡的笑意。
青離嚇得連忙垂下眼,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
慕容徹穿着一身大紅的喜服,氣宇軒昂,深邃的面容在昏黃的燈光下更顯英俊,他低眉凝視着她,眼中笑意宛然。
青離心中的緊張忽然不翼而飛,看着他的笑容,不知不覺就輕鬆起來。
她揚起臉,回了他一個明媚的笑容。
禮官又呈上合巹酒,兩人喝完合巹酒後,又吃過子孫餑餑,按照禮官的指示,一同躺在灑滿花生桂圓紅棗等乾果的龍鳳喜牀上。
自此,整個大婚禮儀纔算完成。
青離牽着慕容徹的手,兩人對視一眼,會心一笑。
正在這時,夕月卻匆匆忙忙地走來進來,道:“皇上,皇后,外面出事了……”
慕容徹不耐地皺眉。
青離卻心中一跳,難道是慕容麟做了什麼?
“姑姑,是不是我哥哥他……”
夕月點點頭,道:“外面的婚宴上,安王殿下喝醉了,強拉着朵拉姑娘,把人家小姑娘按在地上就……”話到最後,已經說不出口。
慕容徹皺眉道:“這些事,自然有宮中的侍衛處置!”
青離心裡卻不安定,她總怕慕容麟會在大婚之日鬧出點什麼事。何況,就算慕容麟醉酒,但在婚宴之上,衆目睽睽之下,竟要把朵拉按在地上胡來,未免也太荒唐。
她總覺得事有蹊蹺。
“阿徹,我不放心,要不你去看一眼吧?”青離緊張地揪着慕容徹的衣袖。
慕容徹嘆息一聲,無奈道:“也罷,我去看一眼吧,免得你不放心。你乖乖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回來。”
“嗯。”
慕容徹起身,大步走出未央宮。
青離不安地坐在東暖閣等着,時而蹙眉時而咬脣,坐了一會兒,又站起來在殿內踱來踱去。
翠微見她情緒煩躁,道:“公主,這朝服朝冠太厚重了,奴婢先爲你卸下來吧。”
青離想了想,道:“也好。”
翠濃服侍着青離坐在梳妝鏡前,將她頭頂沉重的皇后朝冠取了下來,又爲她脫下皇后朝服,換上輕便的衣裳。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慕容徹還未回來,青離又焦躁起來。
難道真的是慕容麟犯了什麼事?
這麼一想,越發的心緒不寧。
“翠微,你去看看,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是。”
翠微出了東暖閣,青離焦躁地坐在牀上等着,忽然,屋外傳來一陣爭吵聲。
“什麼?皇上竟然去了惠春閣?今天是大婚之日,皇上怎麼能這樣?”
“翠微姑娘,你小聲點兒,皇上很快就會回來的!”
青離心頭浮起不好的預感,也顧不得什麼,推門走了出去,殿外的宮女見青離走了出來,嚇了一跳。
“皇后娘娘,您不能出來,這不吉利!”
青離將目光投向翠微,深吸一口氣,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翠微眼圈都紅了,嘴一扁,淚珠就落了下來,委屈道:“公主,惠春閣的朵拉姑娘受了辱,皇上抱着朵拉姑娘去了惠春閣,到現在還沒回來。”
青離心頭也是一片混亂,頭痛欲裂,扶着門框,道:“也許他是有什麼事,再等等吧。”
說完,就六神無主地回了東暖閣。
洞房門前吊着一盞雙喜字大宮燈,散發着暖黃的光暈,紅光映輝。鎏金色的大紅門上貼着粘金瀝粉的雙喜字,雕琢着龍鳳呈祥的紅燭慢慢燃燒着,燭淚緩緩流了下來。
牀頭懸掛大紅緞繡龍鳳雙喜的牀幔,牀前掛着百子帳,龍鳳喜牀上鋪着一牀百子被,上面繡了着一百個神態各異小孩,寓意多子多福。
整個喜房金玉富麗,喜氣盈盈。
時間一點一滴地溜走。
青離坐在喜牀上,看着眼前喜慶的新房,心中卻涌上莫名的悲傷。
這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新娘獨自坐在喜牀上等着,新郎卻流連別的女子的宮殿,遲遲未歸。
殿外想起了子時的更鼓聲。
青離再也坐不住,猛的站了起來,朝殿外走去,守在門外的女官嚇得心驚膽戰,跟在青離後面直叫。
“皇后娘娘,您不能出去啊!”
青離充耳不聞,一路疾走,迅速到了惠春閣外。
整座惠春閣,也是燈火通明,殿內時不時傳來女子如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和男子低沉爽朗的聲音。
青離渾身的血液瞬間冰涼。
胸口好像被一塊巨石壓着,令她喘不過氣來,腦中一片混亂,似乎有無數的聲音在響,她卻什麼也聽不見,只能聽到殿內那對男女歡快的嬉笑聲。
她簡直不敢置信。
這是他們的新婚之夜,他遲遲不回新房,竟然是和別的女子在調笑嗎?
翠微這時也追了上來,累得氣喘吁吁的,剛想開口,聽到殿內傳來的歡快嬉笑聲,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半晌,她才結結巴巴道:“那是朵拉姑娘和……皇上的笑聲?”
青離渾身都是僵硬的,她呆呆的聽着那刺耳的笑聲,腦中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
翠微猶豫着問:“公主,我們還進去嗎?”
青離沒有說話,半晌,她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進,既然來了,爲什麼不進?”
說完,她擡腳朝殿內走去。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四肢都是僵直的,似乎每一步都踏出的很艱難,心緒雜亂不堪,似乎在輕輕顫抖。
她在怕,怕會看到不想面對的場景。
“皇帝陛下覺得朵拉漂亮嗎?其實朵拉並不是南疆最美的女子。南疆最美的女子,是萬民敬重的蝶神殿下,她是我們南疆最美麗的女子,她的眉毛如同遠處連綿的遠山,她的眼眸是最最通透明亮的翡翠,她的笑容,是山澗最美的花朵。蝶神殿下是我們南疆第一美人,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蝶神殿下已經快四十歲了,她已經老了,所以比不上我美麗!”朵拉笑容嫵媚,眼波勾人,“西晉的男子,與我們南疆的也很不一樣呢。我們南疆的男子,以嬌媚柔弱爲美,只有那些膚白勝雪,容貌清豔,身姿柔弱的男子,才能稱爲美男子。”
“哦?”慕容徹挑眉,“照你這麼說,朕這樣的,豈不是沒人要了?”
“按理說是如此,不過……”朵拉擡起眼,嬌媚地睇他一眼,“不過,朵拉就喜歡像皇帝陛下這樣的男人!”
說完,她就擡起身子,在慕容徹的嘴脣上親了一下。
離去時,還伸出粉嫩的舌尖,曖昧地一舔。
晶亮的銀絲掛在脣角,更增添了幾分淫褻誘惑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