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心細且周到,照顧着白葉更衣、洗漱,倒是讓白葉有着幾分不自在。
“端王殿下如何了?”她洗了臉,覺得精神許多這才問了一句。
“殿下已經起身了,如今正在用早膳。”至於端王身體如何,這侍女卻是半句都不肯透露的。
身邊的人規矩這般緊?白葉抿了抿脣,被帶去見了端王,見他絲毫沒有診脈的複診的意思,就道:“如今天色不早,我也該回去了。”
原定的只在這驛站住一晚,天一亮就要趕路去廊城的。
“正好,本王也要回京,李嶽你去與薛家的主人說一聲,咱們同路而行。”說罷端王看了一眼李嶽,“順便送些謝禮過去。”竟然沒有半分給人拒絕的機會。
李嶽應了,親自送白葉離開。雖然被如此禮遇,白葉心中卻只覺得不妙,難不成這位端王殿下覺得她醫術尚可,準備回京的這一路,都賴上她了?
“白葉姑娘的醫術,倒是超出了我預料。”李嶽陪着白葉慢行,此時試探着開口:“依着姑娘的醫術來看,定然是家傳的吧?既然家中有着這門吃飯的手藝,怎麼又淪落到了去薛府爲奴的境地呢?”
“這我就不清楚了。”白葉勾了勾脣角,“只我自有記憶就在薛家了,至於家中長輩,早早過世,因此李管事的問題,我也無法回答。”
“是我冒昧的。”李嶽客氣了下,轉而又道:“既是如此,白葉姑娘當一個小小的丫鬟,也是可惜了呢。依着姑娘的人才,縱然不成一代名醫,名滿天下,也當能懸壺濟世纔是。實在不行,當做那些權貴府中的大夫也是可以的,何必給人當奴才呢?”
“……”白葉腳步一頓,忍不住擡頭看向了前方一些的李嶽。李嶽回頭露出微笑,“難不成在下說錯了?”
李嶽這話,招攬之意明顯到近乎直白了。只是,白葉不知道這究竟是他的意思,還是那位端王的。只是,薛家雖然麻煩,卻也只是一般的麻煩而已。入端王府……
她略略遲疑,只看端王的病症,還有體內那兇惡的毒性,她就不敢輕易蹚這一趟的渾水。
“薛家大姑娘對我有恩,我不能忘恩負義。她此次入京處境艱難,我豈能在此時拋開她不管?”雖然也並非真心想要待在薛家,然而此時她也之後這麼一個推辭的藉口了。
李嶽揚眉,半響才道:“姑娘忠耿,是在下冒昧了。”
……
“她沒有應允?”端王意外地揚了揚眉,“難不成堂堂端王府還比不過一個小小的四品京官的府邸?”
李嶽苦笑,“依着屬下看,這位白葉姑娘的戒心很是重呢。”至於對薛家忠心耿耿,他看倒是未必,只是更警惕他們而已。“昨夜她給王爺診脈,王爺說她是不是察覺了什麼?”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懂得鍼灸,又會診脈,若是再懂得毒性……”端王脣角微微勾起,“這聰慧的程度倒是真的與那人有些相似呢!”
李嶽低頭,對於
端王口中的那人究竟是誰沒有半分的好奇。他只知道,端王殿下對於白葉那個小姑娘有些在意,至於爲什麼在意,這不是他需要知道的,他也不必知道。
王爺的籌謀,豈是他能夠隨意窺探一二的。
端王看了看李嶽,“吩咐下去,收拾東西趕路。一路跟薛家同行,好好探探這個白葉的過往纔是。”他說着語調轉冷,“本王要知道她父母是誰,什麼時候入的薛家,什麼時候死的,她在薛家又是個什麼身份,這一身的醫術又是跟誰學的……一應事情,不分大小,調查的清清楚楚纔是!”
李嶽一愣,低頭道:“屬下明白了。”
一應事情,不分大小……王爺對這位白葉姑娘,可是真的放在心上了呢!
而白葉此時正疲累地倒在牀上休息,蘭嬤嬤聽聞她回來並未讓她近前服侍薛如銀,更沒有叫她過去問話,只淡淡囑咐了兩句就放她離去。順帶還讓紅果準備了吃食,給她送過去。
“依着我看,你這也算是因緣際會得了機遇。只看蘭嬤嬤對你的態度就知道了,再無之前呼喝揮斥的模樣,竟然還讓我給你送些吃食……”紅果頗有些不甘,原本在薛如銀身邊白葉就因爲懂得醫術而不同於他們。之前看着蘭嬤嬤把白葉與她們一同磋磨,她還暗暗高興了幾分。
誰想到,不過一夜的功夫,白葉就又與她不同了。
白葉身心俱疲,在端王處提心吊膽如何敢好好休息。此時也懶得與紅果多說什麼,只聽着她絮叨。誰知道紅果越說越是過分,幾次酸溜溜的話不見白葉迴應,就忍不住往她身邊湊了湊。
“白葉,你說端王究竟是什麼病啊,連着京中的御醫都治不好?”紅果說着挑起細細的眉毛看向白葉,“倒是你這麼過去一夜……”
都是十三四歲的少女,已經到了知人事的年紀,紅果這般言語暗示終於讓白葉變了臉色。
她哐噹一聲重重放下手中的碗,擡頭看向紅果。
紅果被這動靜嚇了一跳,還未曾來得及說話就聽到白葉道:“下次說話之前,想想黃杏!”
聽得黃杏的名字,紅果手一抖手中的果子滾落一地。
黃杏,死了!
……
因爲端王同行的緣故,臨出發的時候已經是半上午了。白葉陪同薛如銀坐在馬車之中,一同聽着蘭嬤嬤科普京城裡面複雜的人際關係的脈絡,對於這位端王殿下多了不少新的認知。
例如,端王名爲楚容若,今年才二十歲,是先帝幼弟,今上的小皇叔。又例如,當初端王不滿一歲母妃就過世,由着先皇接入府中養大。名爲兄弟,情同父子。再例如:端王手握南邊十二萬大軍,今上對他很是推崇,一應朝政若是端王出聲了,就再無人爭議。
白葉對於端王在京中的威望有了個透徹的瞭解,也對那手握十二萬大軍有了一種全新的認識。
十二萬大軍,整個雍朝三分之一的兵力,也就難怪端王不是攝政王,卻勝似攝政王了。
更難怪,他身中奇毒,苦苦煎熬了。
這樣的人,若是她是九五之尊,也不想留下來礙眼啊!這樣的眼中釘、肉中刺無法光明正大的除去,自然是要暗殺纔好了。這樣纔不會動搖國
之根本,不是嗎?
夕陽西下的時候,廊城到了。掀開簾子遠遠看着那城牆,白葉不由嘆息。不到四十里的路程而已,竟然走了將近三個時辰,實在是交通不便利啊。
若是放在前世,不說火車飛機,她就算是騎個小電動,一個小時也能到了。哪裡會有這一路的顛簸和塵土飛揚?不過,前世的社會,只怕也看不到這般全然古香古色的城樓和風情。
醒來一個多月了,每每看到這般的情形,白葉還是忍不住感慨。
“蘭嬤嬤,我們王爺已經提前派人安置好了住處,這一路奔波想來薛大姑娘也累了,不如就一併入客棧休息,可好?”
“端王客氣了,昨日不過是舉手之勞,再這般勞煩殿下,倒是我們逾越,挾恩圖報了。”蘭嬤嬤出面客氣,白葉聽着不由暗暗翻了個白眼,既然端王殿下的決議連着皇上都不能反對,他們又算得了什麼呢?
果然,最後薛家還是與端王一同入住了那被包下的客棧,白葉繼續被請去給端王殿下診脈。面對李嶽的笑臉,白葉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既然如今已經到了廊城,李管事應當去請城中的名醫纔是,我一個黃毛丫頭,哪裡敢隨意給端王殿下開方子呢?”
這般的燙手山芋,還是早早拋開的好啊!
李嶽笑眯眯地道:“白葉姑娘自謙了,依着姑娘的醫術,只怕連着宮中的御醫也不遑多讓纔是。這鄉野小城的名醫,又哪裡比得上姑娘呢?”
白葉被他這話堵得呼吸一窒,半響才幹笑着道:“李管事謬讚了,我不過是一個小丫頭而已,如何能夠跟京中御醫相比……”
“這話可不是我說的,而是我們王爺說的呢!”李嶽眯着眼睛,看向白葉。
白葉心中猛然一跳,被盯上的感覺油然而生!
果然還是鋒芒太過於外露了嗎?
鍼灸之後擦藥油揉按穴位,白葉一直低頭不語,楚容若今日狀態倒是還好,一應配合她。只在白葉收手之後,他緩緩放下了寬鬆的褲腿,這纔開口道:“白姑娘,今年十三歲?”
白葉個子嬌小,雖然與薛如銀同歲,卻比她矮上小半頭,而個子高挑,發育良好的紅果更是比她高上快一頭了。因此,一般人都不會這麼精準的猜到她的年齡。
她洗手的動作略微一頓,還未來得及回答就又聽到楚容若問道:“冬日裡出生的?”
白葉再不能裝作沒有聽到,接過一旁侍女遞過來的帕子,一邊擦手一邊轉身看向楚容若。“我……”她一開口就想起了蘭嬤嬤那張陰鬱的臉,不由硬生生改口:“回端王殿下,奴婢是夏日裡出生的,纔剛過了十二歲生日。”
說是十三歲倒也不錯,只是這出生的日子卻是不對的。
“哦,”楚容若輕輕哦了一聲,不以爲意地道:“自幼長在岷州?”
白葉把帕子換了回去,抿着脣角點頭。
“薛家的家生子?”
她再點頭。
“本王倒是沒料到,薛家竟然這般……”他把某些詞彙隱在了雙脣間,只眯着一雙眸子朝白葉看過去,“連着家生子都能學得這般高深的醫術,難不成是專門爲你延請了名師不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