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白川一隻手支着額角,在晨光中淡淡地看着她,眼角有些淺淺的笑意,他也不得不承認,順熙帝在其他方面做得不合格,但在扮演她的父親上,卻是沒有比誰比他更稱職,否則前一世,她也不會爲了她父皇,把他……
低頭自嘲一笑,他順勢起身,撫了撫衣裳,道:“換了衣服我就來接你。”
玉珥並沒有感覺他有哪裡不對,自然地點頭,應了一聲:“好。”
今日的天氣極好,並不算冷,不需要再把自己裹成包子,玉珥喊了湯圓來梳妝,湯圓歪着腦袋問:“那殿下想要什麼打扮?”
“民間普通女子的裝扮即可。”玉珥想,等會看完了席白川要她見的那個人後,她再去百草堂拜訪一下那個在她危難時,幫她傳遞求救信息的大夫,所以還是不要太張揚給人家添麻煩的好。
順國發展到現在,服飾和髮髻款式都極多,且華美精緻,再加上名分開放,服飾上也暴露了許多,湯圓給玉珥找了一套齊胸襦裙裝,上杉是淺淡的竹青色的短襦,下衫同色系的長裙,裙襬繡着竹葉花紋,再加一條長長的披帛,打扮素潔卻不失女孩的嬌俏。
長髮被梳了一個雙環垂髻,沒有佩戴金釵步搖,只簪着幾朵珠花,再輕掃胭脂,長眉上妝,玉珥那一身的英氣被折騰得半點不剩,以至於玉珥看着鏡子,都十分懷疑湯圓是不是跟烏溪學了易容術。
第一次這樣打扮,玉珥還是有些不自然的,站在梅花樹下等席白川時,總是伸手去碰自己那兩個環狀的頭髮,看着小池子中自己的倒影,忍了忍才按捺住自己拆了這髮髻的衝動。
席白川轉角從長廊走了過來,遠遠就看到站在梅花樹下的小人兒,腳步微頓,他眼底又一抹驚豔之色掠過。
說起來,他也是第一次看她這樣清雅打扮。
以往看她,不是必要的典禮禮服就是樣式簡單的裙裾,頭髮都是束起,簪一根白玉髮簪,這樣不男不女的打扮在別人身上或許有些奇怪,但玉珥高挑又生得英氣,倒是格外的賞心悅目,所以他也從未想過,其實這個女孩,也能這般嬌俏。
她臂彎挽着一條兩米多長的白色披帛,被輕風吹得揚起,明明只是民間女子常做的裝扮,服飾上並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可偏偏她就是能穿得比錦衣華服還豔麗,只是靜靜站在那裡,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某處景色,他就覺得,這周遭的一切皆是黯然失色。
席白川垂了垂眸子,將幽深的墨眸中那些驚豔之色都悉數沉澱下去,再擡起頭時,已經換成了無與倫比的伺溫柔,彷彿足以將世間萬物否融化那般。
大概是因爲他注視得太久,玉珥後知後覺回過頭,在半空中和他目光相對。
“湯圓。”玉珥忽然喊了一聲站在她身邊的湯圓。
湯圓擡頭,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殿下,怎麼了?”
“今日你就不用跟着我了,你若想出宮就找烏溪陪你出去,若不想就在東宮等我回來。”這個小胖墩不知何時開始,一沒事就愛去找烏溪玩,兩人已經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友誼。
聞言,湯圓的眼睛果然一亮,咬着脣嘿嘿笑了一下,快速行了個禮:“謝殿下。”提着裙襬,一轉身人就溜走了。
周圍只剩下她和席白川,玉珥也就沒那麼拘束,提着裙襬跑到他面前,在原地轉了個圈,歪着腦袋問他:“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的樣子,你看看是不是很奇怪,不然我重新換回胡服吧?”
席白川一笑,忽然伸手圈住她纖細的腰身,稍稍一用力就把人提到了自己面前,低下頭不客氣地在她脣上吻了一下,道:“衣服沒什麼奇怪,髮髻錯了。”
“我也覺得錯了,這兩個圈是什麼玩意?花裡花哨的。”玉珥深有同感地點頭。
“下次髻一個螺髻。”席白川亦是點頭,手一滑就和她十指相扣,牽着她的手就走,“不過今天就將就了。”
坐上暖玉馬車,玉珥腦子一個激靈,忽然想明白了‘雙環垂髻’和‘螺髻’的含義——雙環垂髻從開國年間就爲一般未婚女子或侍婢梳的,到了此時,已經被示爲未婚女子的標誌,而席白川說的那個螺髻卻是多爲已婚的士庶女子喜歡……
一個未婚,一個已婚……
玉珥臉無端有些發燙,眼神好一會都不敢和席白川對上。
馬場車輪咕嚕嚕地壓過的青石板,晃晃悠悠地朝目的地而去。
路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玉珥不得不主動開口問他:“那天徐姜蠶去了徐家,後來的事情怎麼樣了?”
今日的早朝她被封爲楚湘王,官員們或真心或假意都會來和她說一聲恭喜,可好像沒看到她的端王弟弟,準確說,從瀟湘夢被查封那天,她在門口遇到他以外,都很少見到他,也沒和他說上一句話。
“徐姜蠶雖爲嫡女,但繼母狠毒又給徐月柏生了一個兒子,在徐家頗有地位,經常在徐月柏面前說她的壞話,再加上徐姜蠶從小不聽話,所以徐月柏很不喜歡這個女兒,把她趕出家門後也不在乎她的生死,這次她回去,若無好友相助,怕是進不了徐家大門。”
席白川安排了人假扮成徐姜蠶的婢女陪在徐姜蠶身邊,所以對發生的一切都瞭如指掌。
他繼續說道:“徐姜蠶和好友說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好友當晚就從徐月柏嘴裡套出了賬本的下落,翌日就拿給了徐姜蠶。”
玉珥驚訝:“就這麼簡單?”
還以爲要費一番周折呢。
“當然不只這麼簡單。”席白川揚眉,“她將要離開徐家時被徐月柏發現,派人追殺,幸好我提前知會了徐松柏,他派人及時趕到,經過一場混戰後才得以脫身。”
玉珥伸出一根手指撓撓自己的額角,擡眼問:“徐姜蠶是不是受傷了?”否則她的端王弟弟不該一副生她的氣的樣子。
席白川微微頷首:“難免的,不過傷得不重,早已痊癒。”
果然啊,那徐姜蠶還是孟楚淵的心尖寶貝,這次爲了他們無緣無故被人揍了一頓,孟楚淵氣她也能理解。
玉珥嘆氣,看來等會還要再去一趟徐姜蠶的家,表達一下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