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熙元年六月中,王軍拔營離開草原,前往青州駐紮。
這一天天陰沉沉的,大雨將下未下那般,卻沒有半點風,沉悶壓抑得人呼吸都覺得困難。
玉珥擡頭看了看天,莫名地覺得今天不是個好日子。
“四姐,你看過日曆嗎?今天是黃道吉日嗎?”
孟瀟漱無語:“陛下,您可是皇帝,怎麼能這麼迷信呢?人定勝天。”
玉珥撇撇嘴。
辰時,付望舒回來稟報大軍一切準備就緒,隨時可以出發,玉珥分外勉強地答應啓程。
他們出發時,臥病在牀數日的草原王終於來送,玉珥告別他們,從正道離開,他們此行選了一條最快到青州的路,需要過一座山,大軍走到坡前,付望舒決定先帶一萬人馬先上山刺探前路,玉珥點點頭,囑咐一句小心。
付望舒走後,玉珥感覺身體有點不舒服,頭漲疼漲疼的,策馬也走得很慢,行到山腳,玉珥望着那鬱鬱蔥蔥的山脈,不知道爲什麼,莫名的覺得壓抑,山道很寬,鋪着沙石,是一條很完整大路,可在她眼裡,卻好像是一隻野獸張開的血盆大口。
玉珥讓大軍暫時停下,她有點心理障礙,實在不是很想‘入虎口’。
“陛下?”身側的蕭何不解。
“蕭何啊,你有沒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蕭何一愣,坦白道:“屬下沒有。”
玉珥覺得自己可能是杞人憂天,想太多了。
蕭何猶豫着說:“陛下,您若真覺得不妥,就讓大軍停下?”
便在這時候,玉珥清晰地感覺自己腳下搖晃了一下,就像是站在船上那般不踏實,玉珥心中一慌,起初她以爲是自己頭暈導致,但很快她就知道不是了。
她看到不遠處較爲脆弱單薄的地平面開始顫抖裂開。
地震了?
玉珥不可置信。
草原數十年不曾發生過地震,怎麼會這麼突然……
三軍開始躁亂,自古天災最讓人害怕,更不要說他們此時還在山上,山洪暴發,山體滑坡,這麼多人擁擠在這裡,情況萬分不妙!
玉珥立即道:“下令三軍,不準四處逃竄,保持秩序,退回草原!”
草原空闊,相對來說安全點。
玉珥奪了一匹馬,勒轉馬頭要上山,一個士兵撲上前攔住:“陛下!不能去!山上危險!”
她當然知道危險,但山上還有那麼多士兵,他們可能還不知道地震了,如果現在不去通知他們,等到他們感覺到地震再撤下來就來不及了!
“讓開!”
在這種事情上,玉珥承認自己不是個合格的皇帝。
她父皇常常教導她,一個帝王,表現自己能力的方式不是在於他多能身先士卒,而是在於他能用多少人辦多少事,而且要永遠將自己放在最安全的位置,無論前面鋪墊了多少白骨。
她不合格,總是忘記自己不該去做這些事。
“蕭何你帶隊,把士兵帶回草原!快!”
她加緊馬肚,策馬疾馳。
越靠近山上,玉珥越能感覺到在這一波一波的震感下,情況越不利,前幾日的暴雨,山坡土地還很鬆弛,這一震,便是支離破碎。
玉珥無措地看着面前這景象,不知該如何是好,在自然災難面前,人的力量永遠都是渺小且不值一提。
玉珥還想再往上,胯下的駿馬終於被這顫動的地面打破了心理防線,它長嘯一聲,直接將玉珥掀下馬,玉珥還來不及驚呼,就被憑空撲來的一個人接住,她倏地擡起頭,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但他身上穿的是王軍將士的衣服,玉珥也就沒那麼警惕,只當他是普通士兵。
可這個普通士兵,乾的卻不是普通的事,他將她拎了起來,丟在後背,竟然揹着她往回跑。
雖說現在的山上山下亂成一團,他們越快撤走越好,可這不代表她可以隨隨便便跟個人走啊!
“放肆!誰給你的膽子這樣對朕!”她怒道,“把朕放下來!”
“陛下恕罪,小人是奉付大人之命帶陛下先走,不能放下您。”
這人左右看了看地形,找到了路線,便揹着她腳步極快地狂奔下山,他上躥下跳,但玉珥在他後背上卻感覺不到半點顛簸,足見他的輕功極好.
這樣的功力,卻只是個小兵,玉珥起疑了:“你是誰?”
山風過耳,他似乎笑了一下,回答道:“陛下的人!”
“你到底是誰?”
他沒回答,因爲下山的一段路很陡峭,再上地震顫抖,他必須把注意力全在路上,玉珥看着那崎嶇不平的小路,心也提了提,不禁抓緊他的肩膀:“……你慢點。”
話音才落,他便是一腳踩空,險些摔下去,幸好他及時抓住一根樹藤,迅速穩住身體,再繼續狂下狂奔。
禍不單行,這時候背後不知怎麼,多了一羣黑衣人個個手持兵器殺上來了,當先一人從身材上看是女人,她輕功極好,如鳥兒翩飛,身側還伴隨兩隻體型要比一般鳥大一圈的白鳥,玉珥腦子裡立即想起一個人名——千鳥!
玉珥驚疑未定,不知道爲什麼會有殺手。
揹着自己跑的人適時解惑:“山上有埋伏,付大人發現得早,已經下令後撤,雖然還是被刺客纏上,不過陰差陽錯避開了地震,減少了大傷亡。”
聽到這裡,玉珥竟然有點想要感謝這些埋伏的殺手。
如果不是他們,大軍現在已經都被困死在山上。
只不過,在確定追殺他們的人正是千鳥後,她就慶幸不起來了。
千鳥手持一把彎月形的刀,一路砍來,那些胳膊粗的樹枝在她的刀下都如筷子一般輕而易舉被削斷,玉珥立即拔出三菱刺擋住她迎面砍來的一刀,揹着她的士兵毫不憐香惜玉地一腳踹中她的小腹,把人踹飛。
一個翻身,他竟帶着她從離地面十幾米的地方跳下,玉珥忍不住尖叫了一聲,可他卻穩穩落地,還笑道:“陛下別怕,小人別的不行,這翻山越嶺可是看家本領。”
玉珥忍不住打了他一下肩膀:“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還是沒有回答,因爲前方是一條寬三五米的小河,而後面的追兵已經追來了。
玉珥道:“跳啊!能跳的時候不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