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有趙禳這話擱在公堂上,晁宗愨早就想隻眼開隻眼閉的把事情糊弄過去,就拿黃立這傢伙一個典型。不過他也怕趙禳後面找出怎麼證據來,到時候在金鑾殿上翻案的話,那自己豈不是很被動?
故而晁宗愨在被吵的兩耳嗡嗡作響,也不得不表示擇日再審。並沒有說要結案,心中的苦澀,當真是宛如啞巴吃黃連一般無奈。
呂公著回到府中,呂夷簡已經提前點卯回來了。本來呂夷簡一般不會這麼早回家的,但自家兒子忽然被開封府叫走了,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呢?派人查一下,居然牽連到那個怪王爺身上,呂夷簡可就是坐不住了。連忙把手頭上要緊的事情處理好了,呂夷簡便和其他幾名宰相打了一聲招呼,便提前下班。
見到呂夷簡端坐在中堂上,呂公著登時感覺一股安全感涌上心頭。“爹!你怎麼回來了?”
呂夷簡一拍扶手處,發出一聲清響,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也不看看都鬧了什麼事情來,老夫可以在尚書省那裡穩坐魚臺嗎?”
呂公著有些悻悻然,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說,那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呂夷簡臉色微微有些陰沉,厲聲說道。
“啊?什麼事情啊!”呂公著眼神飄忽的四處打量自家的中堂。
呂夷簡一看自家兒子這個姿態,那裡還不知道呢?畢竟是自己的種。這叫呂夷簡更是氣憤。他有三個兒子,但他最看重的卻是呂公著。因爲呂公著沉得下氣,就好比到崇文館那裡任職,換了其他人怕且早就喊下放了。
呂公著則不然。每天老老實實的在崇文館做事,閱讀裡面的古籍,鑽研學問,參加詩會,在朝廷中、士林中養望。
不過呂夷簡欺負的不是呂公著想得到花想容,除非沒有能力,有能力的男子,又有幾人會不好美人呢?但你做事也找個靠譜的啊!招惹人也得看招惹誰啊!
趙禳那廝雖然混蛋,但呂夷簡也不得不承認,此人乃是他這一級別的對手。自家兒子招惹上他。那不是小孩和大人打架嗎?而且到了這個地步。居然還和自己打馬虎眼?
呂夷簡一冷,看着呂公著說道:“你別給老夫裝傻充愣,老老實實的說。是不是你找人辦的?”
呂公著這下子可就扛不住了,畢竟那是自家老爹。唯唯諾諾的說道:“是……是孩兒找人做的,孩兒……孩兒再也不會做這等事情了!”
“蠢材!”呂夷簡恨鐵不成鋼的看着呂公著,憤怒的罵道。
呂公著無言的垂着頭,彷彿在暴雨中的小草,垂頭喪氣的。唯唯諾諾的說道:“孩兒……孩兒錯了!不應該去招惹那怪王爺的。”
呂夷簡見呂公著這個樣子,心頭更加不痛快了,罵道:“你知道老夫爲什麼罵你嗎?你想要女人,老夫沒有意見!男人如果沒有能力也就罷了,有能力的男人豈是一個女人能夠拴住的?就算你去招惹趙禳那廝的女人。老夫也沒有意見。你招惹就招惹了,怎麼做的那麼不乾淨?而且還用這等下作的手段,難道你就這麼沒有自信嗎?”
呂公著悻悻然的說道:“孩兒……孩兒並非是沒有自信,而是怕爲了一個女人得罪了那廝,他瘋起來可是很麻煩的。”
“蠢材!怕招惹就別去找那女人,既然去找那女人了,就別怕招惹!難道你認爲老夫護不住你嗎?或者說,你沒有一顆堅決的心啊?”呂夷簡臉色陰沉的看着呂公著,僅僅是一個表情,已經讓中堂內氣氛大變。
雕刻着精美圖案的天花板上,彷彿籠罩上了一層又一層的黑雲,不時閃爍過一道駭人的電光。
呂公著聽了父親的話,心中更加羞愧。“孩兒……孩兒……”
在此刻,呂公著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知道自己隱藏的內心,被父親呂夷簡說破了。自己居然不知不覺中,對趙禳產生了畏懼之心。羞愧、憤怒各種情緒涌上心頭,雙手禁不住攥緊拳頭。
“憤怒了嗎?”呂夷簡忽然間神色變得有些欣慰,不過語氣依舊是冰冷的。“知道憤怒就好了,要記得你曾經受到過的這些羞辱,感受它帶來的憤怒。更要記得,如果你擊倒了對手,得到了你想得到的東西的時候,那種暢快的喜悅。”
呂公著驀然擡起頭,一雙眼睛閃爍着往日沒有的眼神。是堅毅,是憤怒,是無畏。
呂夷簡認真的接着說道:“如果你沒有對敵人的堅定之心,無畏的鬥志,就別貪戀那個女人,乃至於現在官場上的一切地位!要不然只會害了你自己!”
呂公著雙手攥緊,鬆開,又攥緊。“孩兒……明白了!”
呂公著的臉容前所未有的堅定,無懼的直視呂夷簡。
呂夷簡欣慰的捋了捋鬍子,說道:“你有這樣的覺悟,那就證明你還有救!記住今天的恥辱,你這幾天就在府中好好待着,崇文館那裡爲父會爲你請假的了!至於那件案子也一樣,好好的看書,好好的思量着自己的前路!”
…………
第二天早朝,朝官各自上去稟報事情,一個時辰過去,事情都處理好了。
宋仁宗對召回朝廷的王守忠微微頜首,王守忠站出來,就準備扯着那破鴨子的聲音喊退朝。
這個時候呂夷簡卻忽然站了出來,登時把王守忠那到了喉嚨的氣給憋住了,不上不想的,心中登時把呂夷簡罵了個狗血淋頭。當然了,這些話也就是敢在心中想一想,表面上王守忠還得老老實實的退下去。
“哦!不知道呂愛卿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稟報呢?”宋仁宗有些詫異的看着呂夷簡。
一般來說,早朝上商榷的事情,前面的基本上都是幾名相公提出來,因爲那些事情都是比較重要的,後面基本上都是相對比較輕的政務。
故而到了早朝後半段,相公們是不會站出來稟報事情。就算他們有小事情要稟報,也不需要他們出面,那個宰相手底下沒有幾個親信官員在金鑾殿上的?
“官家!這件事情本來老臣不應該在金鑾殿上說的,只是老臣實在想不到,誰還能夠爲老臣之子做主了。故而斗膽在金鑾殿上,把這事情說出來!”呂夷簡垂着頭,聲音帶着絲絲無奈和悲憤。
站在金鑾殿上的趙禳眼睛一眯。
金鑾殿上的文武百官聞言,大部分人都心頭一動,看了看呂夷簡的背影,又側頭看了看趙禳那平靜的側臉。心中不由生出幾分看好戲的愉悅心情,特別是張士遜,他對於自己這個副手是膩歪得很的,偏生雖然是副相,但呂夷簡能力卻沒有的說,在實權方面,隱隱約約有壓過張士遜一頭的跡象。
而趙禳和張士遜的恩怨就不用說了,送趙禳去嶺南的,不正是這位郢國公嗎?張士遜可不認爲有這麼大的仇,趙禳會和自己化干戈爲玉帛。
同樣雖然之前張士遜和呂夷簡在對付趙禳的立場上達成了一定的觀點,但如果能看到老對頭和新敵人一起鬧起來的話,還有什麼比這更能夠讓人感覺到歡樂的呢?
不僅僅是金鑾殿上的文武百官,宋仁宗也有些明白呂夷簡準備說什麼了。晁宗愨是宋仁宗身邊人出來的,特別是這件事情很扎手,晁宗愨也怕鬧出個大場面來,自己沒有這個能力收拾。故而在處理完趙禳和呂公著的案件後,晁宗愨便二話不說往皇宮裡去求見宋仁宗,把那件案子說個一清二楚。
宋仁宗看了趙禳一眼,有些無奈的扭過頭看着呂夷簡,溫聲說道:“呂愛卿有什麼委屈呢?”
呂夷簡聞言,立馬一臉氣憤填膺,添油加醋的把案情說了一次。雖然字眼裡頭沒有一個攻擊趙禳的地方,但呂夷簡是什麼人啊?他說話還需要把話都挑明瞭嗎?一些暗示,一些讓人忍不住誤會的句子不斷出現。
對於爲什麼會牽扯到自己兒子身上的緣由,除了黃立的指控外。呂夷簡還一臉自責的說道:“都是老臣教子無方,讓那逆子在三年前的女兒節當天,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惹得了王爺憤怒。只是無論怎麼也好,他也是老臣的孩兒,請官家從輕發落!”
宋仁宗聽罷後,也禁不住對趙禳有些埋怨。你堂堂一個衛王,怎麼就如此小心眼呢?三年前的事情,都好拉出來,再說了呂公著不就是個圖謀個妓女罷了!甭說沒有到手,就算到手又何必爲了一個婊子,和呂夷簡鬧起來呢?
“咳!”宋仁宗咳嗽一聲,和顏悅色的看着趙禳,徐徐說道:“七弟啊!這事情其實也算不得什麼大事情,怎麼鬧的這麼大呢?你們兩位也是朝廷重臣了,要是讓外國的使臣知道了這事情,豈不是有損大宋的顏面嗎?對錯就不好評定了,朕看這事情就這樣算了,你看好不?”
趙禳點點頭,很爽利的說道:“既然皇兄如此說,臣弟怎麼還有異議呢?”
趙禳這話一出口,登時叫金鑾殿上所有人都有種傻了眼的感覺。這……這是那怪王爺嗎?該不會是給人調包了吧?
“呃……哦!七弟……七弟真是寬宏大量的!”宋仁宗說話都有些卡殼了,這阿攘是怎麼了?怎麼忽然間如此好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