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釣大魚

雖說現下叫皇太叔保持身心愉悅是最重要的事情,但也不能由着他胡來。官差們反應過來後,紛紛勸說,無外乎這麼做是如何如何的不妥。

顓孫肅行不管不顧,徑直走到紗帳後面,官差們向杭豫左遞去求助的眼神。

杭豫左跟過去,輕聲勸說道:“事情傳出去,終究會令殿下名譽受損。”

“外面流言蜚語滿天的傳,從本王出生起,到今日,如何?”顓孫肅行不以爲意。

杭豫左對身後的官差們聳肩,表示自己也無能爲力。

官差中領頭的叫王靈的溫言勸道:“殿下,這無憑無據的也不好瞎說啊,晉淑公主的駙馬爲何要害您呢?”

顓孫肅行在寶座上坐定,翹起腿來,閒悠悠的晃盪,“上回宮宴,晉淑公主頂撞本王,反被言語羞辱,周駙馬護妻心切,又或者還有別的什麼原因,夠了吧?”外人哪裡知曉公主夫妻二人幾乎已經形同陌路了。

“這……”王靈看了看同伴們,“這理由稍顯牽強了。殿下,卑職等這麼多話,也是爲您多着想。”

“謝謝你們,”顓孫肅行摸了摸鼻子,“這麼着吧,你們回衙門覆命,拿這番說辭對付周玒,要求不多,扯上一個時辰就成。一個時辰內,無論如何都死咬周玒是主使,然後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王靈仍有些遲疑。

“這個騙子渾身一股子臭味,叫你們領出去也不雅,”顓孫肅行不管他,又吩咐道:“本王大發慈悲,來個人,把這廝拖下去收拾乾淨了,一個時辰後再叫衙門拖回去。”

“殿下……”王靈終於出聲。

顓孫肅行忽的捂着肚子,眉頭微蹙,斜靠在寶座上表示自己很不舒服。

這肚子裡的說不準是端國未來的天子,在場衆人無不緊張萬分,王靈也不敢說下去了,生怕忤逆了皇太叔的意思,危害到龍子的健康,看着大夫忙裡忙外的,忙領了命,帶着同伴們退出去了。

王靈等人一走,顓孫肅行立刻生龍活虎起來,若不是熊大夫阻攔,活蹦亂跳都不成問題。

“好好看着那騙子,若有個三長兩短唯你是問。”他對狗蛋喝道。

狗蛋原本打算吩咐被人去做,沒想到門口的侍衛剛換班,不碰巧是王大遠站在那兒,這下好了,狗蛋被王大遠拽着,一起去盯騙子。

熊大夫忙着親自煎安胎藥去了,小樓裡頓時清冷下來。

顓孫肅行感嘆道:“豫左妙計,一下子就試出了此人乃是個騙子。要萬一我真的出門去衙門,指不定半路上會遇見什麼呢。”雖說現在有雙重人馬保護,那躲在暗處的賊人想行刺成功簡直難如上青天,但不用自己親自出馬,保自身一個萬無一失,又能抓住賊人,纔是極好的。

杭豫左收起那份冷冽,淡笑道:“豫左不想殿下有任何閃失,也不想腹中的孩子還未來到人世便夭折。”

“呵呵。”顓孫肅行的嘴角抽搐了兩下,揀兩顆御廚特製的酸甜小果子吃。

杭豫左看着他那副悠閒自得的模樣,暗自思忖——皇太叔這一招最大的用處在於放長線釣大魚。

如果這一路上真有埋伏,周玒想要脫了干係,解釋自己亦是受人矇騙,審案的官員礙着其身份不敢再如何。可一旦糾纏不休了,他陷於困境之際必會去找幕後主使拿主意。認定這一點的基礎在於周玒只是憑着相貌英俊、文采風流迷惑了晉淑公主,實際上確實個外強中乾的貨。

皇太叔啊皇太叔,看似胡攪蠻纏,想法卻是深遠。

杭豫左沉靜的目光投向顓孫肅行,見他得意洋洋的笑起來。

“周玒這傢伙平日裡自命清高,對着天家以外的人都自視高人一等,囂張的不可一世。”他斜靠在扶手上,手撐着下巴,饒有興趣的感嘆道:“不知道被這麼件大事糾纏上了,得耍出怎樣的猴戲來,真是——萬分期待。”

“……”杭豫左淡淡的說道:“可惜殿下無法親臨衙門。”

“是啊,”顓孫肅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惜是個騙子,惹得本王很不高興,周玒撞在這槍尖上,就叫他好好長一長腦子,別以後有個風吹草動的就瞎咧咧。”

婢女從外間端來湯藥,被杭豫左接過去,“殿下,該喝藥了。”

顓孫肅行看着盤繞在碗碟上方的熱氣,彷彿有一絲苦澀的味道蔓延在脣齒之間,不由地皺了皺眉,“等王靈回來了再喝。”

“殿下不會是怕藥苦吧?”杭豫左笑道。

“你……”這杭豫左有時候說話怎麼這麼不討喜呢,顓孫肅行瞥他一眼,接過碗來一飲而盡。

這時,王靈滿面通紅的進來了,正要行禮被顓孫肅行揮手製止。

“怎麼樣了衙門裡?”

王靈喘兩口氣,說道:“殿下的人剛到公堂上,正和府尹閒聊着呢,衙役裡忽地有個人拿刀砍過來,身手敏捷了得。幸而殿下早有防備,幾個人合力擒拿,誰料到那賊人狡猾的很,咬破嘴裡的□□,死了。”

顓孫肅行和杭豫左對視一眼,問道:“後來呢?”

“搜查了幾遍賊人的屍首,只在胳膊上發現一樣圖案詭異的紋身。卑職就按着殿下的意思,說那巫師招認是受周駙馬指使……”說到此處,王靈快要憋不住笑了,活靈活現的演起周玒在公堂上的樣子。

只見他一手叉腰,一手指向無人的某一處,高昂着腦袋,鼻孔都快要對上屋樑了,冷冷一聲喝道:“荒謬!我乃是駙馬,皇太叔也是我的皇叔,爲何要使這等卑劣手段來謀害皇叔?宮宴那次,一場言語誤會而已,何以小雞肚腸、睚眥必報。”

顓孫肅行看着那可笑的樣子,能想象得到周玒在公堂上是何種情形,心情愉快,“你怎麼回他的?”

“卑職就說了,”王靈又換了恭敬的姿態,“那可不就是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了?在卑職來複命前,還在和人爭辯着,氣得臉色精彩萬分。”說着,他又演起來,捂着胸口連連後退,渾身顫抖不止,目露憤憤之色,將一個快被氣死的人表現的淋漓盡致,“你們,你們這些人合夥來蒙我是不是?找不着一個合理的由頭,就拿我頂事?也不看看你們這些人是什麼身份!”

顓孫肅行拍手叫好,“他這般情形,你看的可高興?”

王靈咳嗽一聲,收斂了大半,心裡再怎麼幸災樂禍的看周駙馬倒黴,但畢竟事兒是他們天家人的,他一個小小官差有什麼資格評頭論足?

“卑職不敢,卑職都是照着殿下的吩咐去做。”

“無妨,說吧。”

王靈見皇太叔心情不錯,早前也聽聞雖說市井流言不大好聽,但皇太叔爲人還挺好相處,從不擺架子什麼的,便壯着膽子說道:“平日裡見慣了周駙馬耀武揚威,冷言惡語的樣兒,冷不丁的看他猴急的跳牆,若是可以,在場的人可得都笑瘋了。”

顓孫肅行點點頭,長嘆道:“這回出大丑,叫他長記性了。”

“誒?”王靈有點兒意外,不過轉瞬間揭過去,“殿下,這事兒拖不了多久,一會兒帶騙子回去當庭一對質,不就全都露餡了嗎?”

“就說騙子驚懼的昏死過去了唄。”顓孫肅行聳聳肩,“去吧,可得給本王演足了一個時辰。之後把周玒放走,你親自跟着,看他去了哪裡,說過些什麼話,既然怎麼整治人了,得把事情做圓滿了不是?”

“是,卑職這就去辦。”

顓孫肅行看着王靈離開的背影,側頭對杭豫左微笑道:“今日天氣不錯,我們在院子裡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