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醫生來的時候,臉色很凝重,尤其是看到傷口的那一剎那,欲言又止,我沒有像對待白軒逸那樣一直站在門外,搬了個小凳子,坐在一旁給醫生打下手,何醫生給他打了局部麻醉,再清理傷口,然後我的任務就是用紗布把冒出來的血給擦掉。
像他們這一類人,很排斥醫院,更多是因爲怕留下證據,或者暴露行蹤什麼的,像凌老師的這種傷,也不能送去醫院,因爲是槍傷,醫院會和派出所備案。
傷口縫了好幾針,我也沒有專門去數,拉線的時候會比較疼,等何醫生弄好,木木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我看何醫生像是有什麼話要對他說,於是很識趣的走開了。
";我去把你的衣服洗了。";
木木聞言,點了點頭,然後我把他髒掉的衣服抱在手裡,去了衛生間,因爲衣服是真絲的,我就接了點涼水,放在水盆中漂洗。
房子的空間很大,導致我聽不清木木和何醫生的談話聲,我關了水流,靠近了門框,這時候才聽到外面的對話聲。
先是何醫生說:";你真是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剛剛用體溫計測了一下還有點低熱,這兩天是不是發了一場高燒?";
";沒事,吃了點藥,好多了。";
何醫生見木木這種無所謂的態度,似乎是很生氣的樣子,語重心長的對他說道:";你有多長時間沒有發生過這種意外了?你也知道什麼叫做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兩年你對自己的身體也一直挺小心的,怎麼這次會這麼衝動?";
何醫生嘆了口氣:";來之前大海已經都跟我說了,我看你是不是連神智都不清楚了,就算要救這姑娘,不是有大海嗎,犯得着你這麼上前衝鋒陷陣的嗎?";
木木輕不可聞的笑了一聲,說話的聲音沒有一點點威嚴,顯然這個何醫生在木木面前還是有點地位的:";考慮那麼多,就不叫救了,叫演。";
";我不管你什麼演不演的。";何醫生似乎把自己的醫藥箱狠狠的放到了地上,有些發脾氣:";反正你無論如何都要把身體搞好,大海,可拉,我,爲什麼都這麼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因爲你的命不是你自己一個人的,小落,你不要忘記自己的目的,你今年二十七了,你整整摸爬滾打了十幾年,這十幾年你是怎麼不人不鬼的熬過來的,難道你想讓你自己十幾年的努力,全部毀於一旦嗎?!";
";收聲。";木木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傷口已經處理好了,沒有你的事了。";
何醫生像是握着拳頭,用氣聲說道:";我看你現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是什麼情況,一旦你現在吃的藥產生抗體,再也沒有別的特效藥能救你!";
我聽着何醫生的話,心口沒由來的打了個冷戰,手上的動作沒注意,突地打開了水龍頭,急流如注的水聲,嚇得我差點打翻了手裡的水盆,趕緊把水龍頭重新擰好。
也就是這麼一個打岔的時間,他們兩個接下來的幾句話我沒有聽到,再回過神時,木木已經再一次下了逐客令。
";我的事情我自有打算。";
";是的,我知道你很有主見,也清楚你的能力,但是我醫得好你的病,卻治不住你的心,現在這只是一個要不了命的傷口,可我卻從這個傷口看到了你的未來,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什麼東西不能沾。";何醫生說完這句話後,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邊收拾邊冷冰冰的說道:";你如果還這麼糊塗下去,那這姑娘,不能留。";
";她是我經營的一顆棋。";木木出言道,似是來自地獄般的警告:";誰都不能動。";
";既然是棋,也應該經營好了吧,那麼就讓她做出點什麼,否則--她就是一顆廢棋!";何醫生似乎是收拾好了,我聽到他挪動腳步的聲音:";你好像已經忘了,當初你爲什麼選擇她,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我不想看到你做最愚蠢的事,否則,縱使你翅膀再大,也總有護不住的那天。";
何醫生的話寒寒敲下,經過拐角處的時候,像是發覺到我似的猛然側頭,我連躲都來不及躲。
他盯着我,金絲眼鏡反射了一下燈光,襯得他目光,一片深不見底的毒辣。
。
何醫生走後,我好長時間都沒有挪動腳步,然後把手重新泡進冰冷的水中,繼續的揉搓他的衣服,盆子裡的水,都帶着血腥味。
我知道何醫生之所以話說的那麼大聲,是故意想讓我聽到,而木木,之所以和他談論下去,是因爲他的個性從不刻意隱瞞。
可是,我卻從何醫生的語氣中,聞到了充滿緊迫的火藥味。
對於我來說,當然是想早日達成木木的目的,這樣,到時候也能離開的心安理得,但是他,卻遲遲沒有動作。
今天,我終於從何醫生的口中得到了答案,這一切的拖延,都是因爲木木在該狠心將我推入深淵的時候,卻,心軟了……
何醫生話裡的意思很明顯,他在告訴木木,如果木木再不行動,那麼,有人替他出手,甚至是……把我當一顆廢棋處理。
廢棋的下場是什麼,不得而知。
我的手在水裡面越變越冷,像是快要被冰凍起來了一般,因爲我能夠猜想到,木木的目的,一旦拉開帷幕,將是極其龐大的一場戲,可拉,大海,何醫生,乃至更多人,都是其中一員。
這注定是一條,流滿血與淚的長河!
";周晶。";木木在喊我,我應了一聲,立即放下手中的活,擦了擦手,然後趕了過去。
他有些勞累的樣子,我因爲何醫生對他的責備而深感內疚,因爲他的每一句,都是罵給我聽得,如果不是我,他也不會受傷。
我摸了摸他的頭,看了看何醫生測過的體溫計,發現他確實還燒着的。
木木說:";我現在很困,怕一覺醒來之後忘掉了。";
";什、什麼?";
他從枕頭底下摸索出來了一個精緻的禮盒,對我說道:";送你的新上任禮物。";
我接過,然後他蓋了一下眼皮,說:";晚安。";
我看着他微微扎出來的鬍子,突然想做點什麼來掩蓋我心裡的不安:";我給你刮下鬍子吧。";
他頓了頓,看我的眼神如同一汪黑潭水,表面上是平靜無波的,內裡,確實極其柔軟而令人深陷的。
";好。";
我去洗手間拿了電動剃鬚刀,木木跟隨着我的的動作,抿着嘴脣,擡起了下巴,眼睛微眯,卻認真的連半秒鐘都不曾離開過我的臉。
後來,我在偶爾翻開他的自敘集的時候,看到了這麼一句話。
鬍鬚生在皮膚外,堅硬的沒有感覺,然,當你的手觸碰到它的那一刻,卻像是忽的摸上我的心臟……
我拆開了他給我的禮盒,發現裡面躺着一枚精緻而美麗的胸針,銀色的流蘇,就像是破繭的翅膀,顫顫巍的,亮閃閃的。
一個沒有情感含義卻細緻入微的禮物,一如他一般,剋制而吸引。
第二天,我正式開始賭場的事宜,木木簡單的叮囑了我幾句,然後我給可拉打了電話,讓她過來照顧木木,才放心的去了賭場。
當天,我燙了大卷發,脖子上帶着纖細的項鍊,穿着紫色的短魚尾裙,銀色v口小高跟,打扮的特別正式,婉約之中,散發着成熟的迷人香氣,當然,這句評價,是負責我妝發的小羽說出來的,她還專門給我塗了護手霜,說是落總特地吩咐的,一定保養好我的手。
和高老闆簡單寒暄幾句之後,一切便開始有條不紊的進行起來,賭場不像夜場,只在晚上開業,賭場都是全天性的,而且環境比較密封,不見天日,這樣就會讓賭客忘記時間,賭它個天昏地暗。
賭場從外面看來,就是一家簡單的酒店,因爲在大陸,開設賭場是違法的,所以大部分都只能隱藏在地下,掛羊頭賣狗肉,一般都靠賭客之間的口耳相傳。
賭場內是不允許賣淫的,但是轉移到樓上的酒店,就不算作賣淫了。
高老闆的酒店裡有專門派發小卡片的,一有新客人入住,小卡片就會從門縫底下塞進去了,人從我們這邊調,什麼清純女學生,性感少婦,都只是換個服裝的事,穿校服的不一定是女學生,穿制服的,也不一定是護士。
我對這裡的賭客還不太熟悉,都是高老闆在其中周旋的,好幾個好面子的大款把錢往桌子上一拍,說:";把你們這最漂亮的給我叫過來。";
這要是說了最漂亮的,別的人不得鬧起來,於是高老闆話鋒一轉,說:";沒有最漂亮的,全部都個頂個的漂亮。";
說完,高老闆示意我一下,然後我就按他的要求,給他叫來了果果,對方一見果果這身段,滿意的不得了,又是遞煙,又是幫忙扔籌碼的,不僅被伺候的舒舒服服,還倍兒有面子。
然後立馬就有別的賭客,點了兩個小姐,左擁右抱的,羨煞旁人。
我故意壓制着胡清和饒瞬雨,一直沒有叫她們兩個人的名字,因爲她倆起點比較高,在muse都是當紅的人,很容易忘乎所以,我這也是爲了給她們一個下馬威,讓她們明白一個理兒,得罪我就沒有錢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