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觀音莫名道:“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同惡人合作,不會得到任何利益,只會反噬其身,這和你戲弄那女子有何關聯?”
陽炎淡問道:“誰是虎?”
付觀音看着他,理所當然道:“你。”
她見過的年輕一輩之中,論心機之重,城府之深,無有出其右者。
他可以輕易洞察對手的內心,而對方卻很難探清他的虛實,即使你探清了,最後也會發現那只是他故意讓你探清的,在放鬆警惕時不知不覺步入了圈套。
這與虎謀皮的虎,唯他當之無愧。
長公主則道:“元帥和那個叫姬無憂的人都是虎。”
付觀音微微蹙眉,她未曾與姬無憂有過交集,但聽聞此人性情易躁,不像是心機深沉的人,難道傳言有誤,其實姬無憂的頭腦也如楊九那般妖孽?
可長公主對那姬無憂更加一無所知,又是如何判定他也是心有猛虎?
“此言何解?”
“元帥是站在姬無憂的角度問的這個問題,在那個人看來,元帥是猛虎,而在元帥的眼中他自己亦是猛虎,兩頭猛虎相聚在一起,可能會和氣麼?”
長公主侃侃而談:“元帥此舉在姬無憂眼裡實屬正常反應,乃是打消其疑慮,穩固其聯盟之心的上上策。”
付觀音看向陽炎,見他淡笑輕雲,不由暗歎此女急智近妖。
不過依據她對陽炎的瞭解,長公主看到的並不是全部,只是他故意借後者之口透露的真相一角而已。
大周營地。
“畫意一個日夜未歸,看來是和那小子較上勁了。”姬無憂說道。
林詩情漫不經心地道了句:“自取其辱。”
“她好歹也是你親妹妹。”姬無憂說道。
林詩情表示沒有這麼愚蠢放蕩的妹妹,正如林畫意總在耳邊吐槽姐姐只會裝清高假矜持,真到了牀上,扯下冷傲的外衣,或許比她還熱情奔放。
姬無憂只好不去管她們姐妹之間的彼此厭棄了。
“看來楊九沒有聯盟之意,我們得另謀良策了。”林詩情罕見的多嘴了一句。
姬無憂愕然地擡眸看了她一眼,林詩情已經撇過了腦袋,沒有讓他瞧見臉上飛過的一抹轉瞬即逝的緋紅。
這算是刀子嘴豆腐心麼?
口上嫌棄不已,內心還是很誠實地不想讓妹妹一直被人欺辱?
姬無憂暗笑不已,咳了下嗓子,道:“我覺得不妨讓畫意多試試,楊九想以此試探我的底線,我又豈會讓他稱心如意?”
林詩情雙手抱懷,冷漠道:“隨你,反正是你的侍妾。”
……
林畫意仍舊沒有放棄初衷,克服心理障礙之後,她又一次來到了人族營地,隔着老遠就看到了一個比看到姐姐還討厭的面孔。
與此同時,美美睡了一覺,精神抖擻繼續執勤的蔣曉箐也瞟過來一眼。
瞬間,四目相對!
空氣有剎那的停滯,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呵,又讓元帥說中了,這女人還會再來。”
蔣曉箐心中冷笑,臉上迅速瀰漫起凜冽殺機,朗聲喝道:“所有人,抓住前面那個青樓細作!”
“殺!”
衆人拔刀出鞘,衝向了林畫意,那般氣勢嚇了後者一跳。
你姐姐的!被濺了一身金汁的是老孃好吧?老孃都還沒找你們這些個臭女人算賬,你們憑什麼這一幅不死不休的樣子?
還有,細作就細作,說什麼青樓細作,還把老孃當成那種下賤的風塵女子呢?
“且慢!”林畫意垂下高傲的螓首,媚眼含淚,忍受着屈辱,泣聲道:“小女子的確出身青樓,幸虧姐姐們的鞭笞如當頭棒喝,我……已經從良了,可不可以給個機會讓我見見你們元帥?”
呼呼!
冰冷的刀鋒劈到了眼前,勁風拂起了額前的髮絲,林畫意像普通嬌柔女子一樣身子顫抖了下,不閃不避,認命似的閉上了絕望的雙眼。
不過,刀鋒並沒有落下,它懸在林畫意頭頂上,蔣曉箐冷哼道:“你從良與見我們元帥何干?念在你尚有幾分廉恥之心,這次本校尉不與你計較,快走吧,以後別來了!”
林畫意眼中快速閃過一抹慍怒,心想:“你姐姐的!老孃我都這麼自污了,你這臭女人有沒有一點同情心啊?”
噗通!
她雙腿一軟,重重跪在了蔣曉箐面前,真情意切道:“姐姐大慈大悲救小女子這一次,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將沒齒難忘,一定做牛做馬報答姐姐的!”
“救你?”蔣曉箐挑了挑眉,面無表情道:“此言何解?”
你姐姐的!居然不按套路走,快叫老孃起來啊!
林畫意銀牙暗咬,掩面悲泣道:“姐姐有所不知,小女子雖是青樓女子,可是清倌人,一向視貞潔如命,賣藝不賣身,哪知突然來了一羣如狼似虎的大周士兵,殺死了我們阿媽,把我們這些姐妹都給虜到了軍營裡供給飢渴難耐的將士們日夜取樂,小紅、小綠、小紫……好多姐姐都沒有撐過三天就被姦污至死……嗚嗚……”
蔣曉箐皺了皺眉道:“不要廢話,說重點。”
“……是!”林畫意哽咽着道,“我和我姐姐是花魁,而且均是處子之身,自然是被他們獻給了最尊貴的皇帝陛下,我們姐妹都有心上人,自然是抵死不從,可那皇帝陛下說,只要我們姐妹任何一人願意委身服侍於他,他就可以放過另外一個。”
“然後你們就信了?”蔣曉箐冷笑不已,天真的女人。
出乎預料,林畫意搖頭道:“我們自然是不信的,誰知那皇帝陛下老奸巨猾,當面和藹親人,還給我們吃好住好,叫人伺候沐浴,卻在我被帶到單獨的營房後闖了進來,二話不說強暴了小女子,我當時真恨不得立馬死了!”
蔣曉箐疑惑道:“那你爲什麼沒死?”
林畫意哭聲一滯,進而嚎嚎大哭,控訴道:“當時小女子正被人伺候沐浴,全身光溜溜的,唯一防身的玉簪也被取走了,這才明悟是他設下的圈套,可已經晚了!”
蔣曉箐瞭然道:“那你可以事後尋死嘛。”
哇!這臭女人,就巴不得老孃死是吧?
戲都演到這地步了,林畫意只好強忍着掐死眼前女校尉的衝動,哽咽道:“小女子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可他又說只要我乖乖聽話,他可以不碰姐姐,我……我被他霸佔了身子,已經不乾淨了,總不能讓姐姐也遭受此難,但我也怕他陽奉陰違,所以曲意逢迎,使出渾身解數,令他精疲力竭,才暫時保住了姐姐的清白。”
“所以,這跟我們元帥何干?”蔣曉箐聽得有些臉紅,急忙打斷道。
林畫意道:“本來是沒有關係的,皇帝陛下聽說你們大軍到來,要我穿成……那樣,好混進你們軍營爲他竊取軍事機密,小女子當然千般不願,可他把姐姐叫來,當衆撕碎了她的衣裙作勢要上,我只好答應下來,他才放過了姐姐,小女子這麼做也是被逼無奈呀!”
道盡苦水,她泣不成聲,儼然成了一個絕望無助的淚人。
蔣曉箐眼神柔和了些許,嘆氣道:“我很同情你們姐妹的遭遇,不過,你要竊取我軍機密,罪不可恕,所以……”
“不!”林畫意撲過去,抱住她的大腿,梨花帶雨的楚楚可憐模樣道:“姐姐!小女子不是來竊取情報的!是來告知你們元帥的!”
“哦?”蔣曉箐有些意外。
林畫意這時眼神發狠,咬牙切齒:“我知道的,大周皇帝就是個無恥禽獸,如果小女子一昧受他要挾唯命是從的話,等到我沒有利用價值時,他一定會違背諾言迫害我姐姐的,與其如此,小女子不如趁機賭一把!”
蔣曉箐聽明白了:“你要我們元帥幫你救你姐姐?”
林畫意心中寬慰,臭女人可總算是聽懂了,不枉老孃臨時編出了這麼一大長串催人淚下的狗血故事。
表面上眼神又發狠,又驚喜莫名地重重點頭,低聲道:“正是……姐姐願意幫我嗎?不需要姐姐爲我說話,只要帶我見到元帥就行,若能救出姐姐,要小女子怎樣都可以!”
蔣曉箐幽幽道:“可剛纔聽你求我救你,而不是救你姐姐。”
林畫意心中“咯噔”了下,面不改色地補救道:“姐姐現在是小女子唯一活下去的理由,救姐姐就等於救我。”
蔣曉箐微微頷首,淡淡道:“你先到火頭營當個炊事兵,時機成熟再讓你面見元帥。”
林畫意心知這女人並沒有完全相信自己,這時候不可操之過急,於是感激涕零地答應了。
蔣曉箐看着她被帶下去的妖嬈倩影,勾了勾脣,雖然她話語中漏洞太多,但軍營可不是這麼好進的。
第二天,一位黑裙女子緩步走來,前凸後翹的身段比之林畫意還要惹火一籌,但渾身泛着生人勿近的冷傲氣質,讓人無法將她與“性感”二字聯繫起來。
可惜的是,薄紗半遮,無法一睹芳容。
但也不算可惜,今日還是蔣曉箐當值,守衛也還是一干女兵,再美麗的容顏也無法在她們面前得到特權。
“我要見楊九。”黑裙女子語若冰珠,開門見山。
“摘下面紗,報上名來。”蔣曉箐說道。
黑裙女子搖了搖頭:“抱歉,我不能摘面紗,至於我的身份,雪域廣寒宮核心弟子,林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