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說書人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一拍驚堂木，聲情並茂地說道：“上回說到長樂郡主被二皇子哄騙到地下密洞裡，哪知中了迷香，全身痠軟無力，二皇子窺伺郡主美貌，正欲施加侵犯……”
說道此處，他故意頓了頓，擠眉弄眼道：“後來你們猜怎麼着？”
“沒成唄！都老掉牙的故事了，還賣什麼關子？”
“就是，下面就該英雄救美了，快講快講！”
“講的好，賞錢少不了您老的！”
茶客們不滿地叫囂着。
說書人滿意地又一拍驚堂木：“就在那千鈞一髮之際，一個少年如同天神下凡，打得二皇子是滿地找牙，沒多久就昏死了過去。”
“打得好！”
“就該殺了他，仗着皇子身份，連郡主都敢用這種下作手段，還不知道糟蹋過多少良家！”
“說書的，那少年是哪路神仙啊，皇子也敢打？”
茶客們捧哏着，說書人呵呵笑道：“說起那少年，嘿，那可是了不得啊了不得，他是皇七子戰王，當今太子！”
“原來是太子爺，難怪敢打二皇子。”
“然後呢？”
“重點來了！”說書人又是一拍驚堂木，老不正經道：“自古英雄救美，美人當……”
茶客們起鬨道：“以身相許！”
說書人搖頭晃腦道：“不過這回可有意思多了，那長樂郡主中的迷香不是普通的迷香，乃是特製的迷情香，據說貞潔烈女聞了也會很快春情盪漾，要是男子聞了更是會慾火焚身。”
“那二皇子是真夠狠，滿洞的迷情香味，太子殿下打昏二皇子，正要帶走長樂郡主，她已經是意亂情迷，熱得是香汗淋漓，面色潮紅，意識不清地說着胡話，一邊撕扯着自己的衣服，一邊對着太子殿下動手動腳。”
“太子殿下當然是不願意趁人之危，然而那迷情香世上無藥可解，若無陽剛男子與之交合，郡主就會血脈爆裂而死，太子殿下與她青梅竹馬，自是無法看着她香消玉殞，而且他血氣方剛，救人時不小心也吸入了迷香，邪火一直往上竄，抱着長樂郡主這樣任君採擷的絕色少女，頓時是乾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事後，太子殿下和長樂郡主向當今聖上狀告二皇子……”
“等等！”
茶客們大爲不滿：“怎麼就事後了？過程呢！細節呢！我們要聽細節！說書的，這麼精彩的地方你可不能一筆帶過啊！”
說書人笑眯眯道：“佛曰不可說，說了會遭天譴的。”
“嘁！”
下面頓時一片噓聲，無形中少了許多打賞，說書人唯有苦笑搖頭。
陽炎走出茶館，目光冰寒攝人，走遍了皇城大街小巷，諸如“當今太子和長樂郡主不得不說的故事”之類的題材被說書人編出了很多種版本，大同小異。
這背後一定有人在運作，而且是位高權重之人，其意圖也讓人摸不着頭腦。
那件事發生冊封太子之前，如果是要對付他，爲什麼當時沒有任何謠言，反而是現在他已經當上了太子，而且九州會晤問鼎地榜，太子之位幾乎穩如泰山之時搞這一出？
陽炎忽然心中一動，如果造謠之人目的不是對付他呢？
“去葉府！”
……
“太子殿下覺得，老夫這麼疼愛凝兒，捨得毀她聲譽麼？”葉老元帥悠悠地喝着茶反問道。
陽炎冷淡道：“即便不是老元帥授意，您也一定是知情之人，而且默認了此人的做法。”
“哦？何以見得？”葉老元帥不鹹不淡地問道。
陽炎道：“若非如此，以老元帥的脾性，早就風風火火地帶兵掃蕩全城的茶館、酒樓和客棧這些傳出流言蜚語的地方了。”
“太子殿下心思縝密，老夫佩服。”葉老元帥呵呵笑道，絲毫不慌。
陽炎冷聲道：“造謠當朝太子，老元帥好大的膽子，就不怕本宮將你拿入獄中，抄了葉家？”
“不怕。”葉老元帥有恃無恐道，“因爲殿下不會。”
陽炎嘆息道：“老元帥何以強人所難邪？葉家世代忠烈，皇家絕不會有半分虧待。”
葉老元帥道：“殿下也知道我葉家世代單傳，爲了凝兒，爲了葉家的血脈延續，老夫是豁出這張臉了。”
陽炎淡淡道：“老元帥可曾問過雨凝皇妹的意見？她也不會認同你的做法。”
“太子殿下，你當真不明白凝兒對你的一片癡心麼？事已至此，何必還要裝糊塗？”葉老元帥緩緩開口道。
陽炎反問道：“本宮無意，老元帥又何必要強求呢？”
“該說的老夫都已經說完了，殿下自行抉擇，老林，送客。”葉老元帥說完，閉目養神起來。
離開葉府，陽炎漫無目的地走着，心中莫名煩躁。
不同於劍武帝國和武昭公主的假成親，這次陽皇賜婚，不僅關乎葉家和皇家，還有葉雨凝的終身幸福，或許還有他不知道的隱秘促成這樁婚姻，是做不得假的。
“心逸學院。”陽炎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一座學院門口，看了一眼牌匾，走了進去。
……
“太子殿下，怎麼剛回朝就想起到我這裡討茶喝了。”素衣女子優雅嫺熟地煮着茶，漫不經心地問道。
陽炎靜靜觀賞着她的手法，淡淡道：“先生的這座竹苑，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素衣女子微笑道：“圖個清淨罷了，你有心事？”
陽炎點了點頭：“先生慧眼。”
“猜的，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素衣女子淡淡道。
陽炎道：“因爲先生喜靜。”
“茶煮好了，嚐嚐。”素衣女子把煮好的茶斟入杯中，推到陽炎面前。
淡淡道：“你們父子一個樣。”
陽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本宮有一個疑惑，不知當不當問。”
“你都說出來了，我還能拒絕麼？”素衣女子瞥了他一眼，自己也飲了一口。
陽炎問道：“先生爲何一直不肯進宮呢？”
“進了宮，我與她們別無二致，但在這裡，我是獨一無二的。”素衣女子淡淡說道。
頓了頓，她看着陽炎的眼睛，脣角微微上揚：“突然問我這個問題，看來你的心事比我原本預料的重。”
陽炎道：“父皇給本宮賜婚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況且你這東宮也該添一位太子妃了。”素衣女子平淡說道。
陽炎道：“他讓本宮娶雨凝皇妹。”
素衣女子淡笑道：“青梅竹馬，是良配。”
陽炎搖頭道：“她在本宮眼裡就是親妹妹。”
“就因爲這樣，你想拒婚？”素衣女子問道。
陽炎點了點頭。
素衣女子淡淡道：“感情之事誰能說得清楚呢？你現在把她當親妹妹，成親之後，自然而然會轉變過來，所以，這應該不是你真正抗拒的理由。”
陽炎目光微凝了下，搖頭道：“先生說的，本宮有點聽不明白。”
素衣女子微微一笑：“我不會洞察人心，何況你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我最多隻能猜測一二，而且無法告訴你。”
陽炎眉頭微蹙，思索起她的話中之意。
“你如果想不明白的話，我有一個諫言。”素衣女子說道。
“什麼？”
“順其自然。”
素衣女子道：“這個婚，你無法抗拒。”
陽炎問道：“爲何？”
素衣女子淡淡道：“你是來喝茶的，茶都快涼了。”
先生不會無的放矢，她這麼說，一定是知道了什麼，至少有所猜測。
但她不想說，縱使盡渾身解數，陽炎也無法從她嘴裡打探一星半點。
陽炎道：“本宮想聽先生一曲，不知可否？”
素衣女子瞥了他一眼道：“你可想得美，要聽曲找我學生去，她叫千尋，還是你舉薦的。”
“也好。”陽炎點了點頭。
聽完千尋的曲子，陽炎辭別師徒二人，打道回府。
“一天不見人影，你去哪裡了？你的雨凝皇妹來找你找不到，可氣壞了。”剛回到寢宮，水念予便是逮着他問道。
“皇城裡轉了轉。”陽炎淡淡道。
水念予疑惑道：“你不是說見完你父皇，我們就馬上啓程麼，還亂跑什麼呀？”
陽炎捏了捏眉心，說道：“暫時走不了了。”
“爲什麼……”
“聖旨到！”水念予正要詢問原因，尖銳的嗓音已傳了進來，掌印太監張德昌領着司禮監的宦官們攜聖旨登上門來。
“你不是見過你父皇了，怎麼又有聖旨啊？”水念予看向陽炎，小聲問道。
陽炎面無表情地整理了下衣冠，迎上前去，看他這樣子，水念予心中倏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不會發生什麼事了吧？
冰若言在陽炎的寢殿裡修煉，東宮的侍女侍衛都急急忙忙出來，跪倒了一片，水念予也跟着陽炎跪了下來。
張德昌這纔開始宣讀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子炎遠赴東州，奪地榜魁首，揚天朝國威，功勳卓著，念太子適婚娶之年，朕左思右想，決意賜太子良緣一樁。茲聞長樂郡主葉雨凝天賦卓絕，有傾城國色，賢良淑德，待字閨中，與太子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實乃天造地設，爲成佳人之美，特許長樂郡主爲太子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操辦，擇良辰完婚，欽此！”
話音落下，水念予嬌軀輕顫了下，如水清眸瞬息朦朧，玉手不自覺攥緊了衣袖，指節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