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陽炎新建死營,死營的威名就在天陽大軍中愈發深入人心,許多人畏之如虎,談之色變;亦有許多人心生嚮往,甘之如飴。
凡三進死營能出者,若罪孽深重可重獲新生,一切罪行既往不咎;若爲敵軍俘虜可改頭換面,與天陽將士無異;若既非俘虜又無罪,皆官升一級,有大功者,可連升三級!
這是陽炎親自定下的規矩,死營從來沒有固定規模,也不會有固定的人,沒有專門的營地和編制,只有在需要死營執行特殊任務之時纔會被臨時組建,任務結束即解散,入死營者皆爲自願,當然,如這幾人因罪被貶入死營的除外。
幾人臉色慘白,被押下城去,結局已然註定,十死無生!雖然三次入死營不死就能無罪釋放,但又有幾人能夠做到?
陽炎定下死營的規矩至今,死營也僅僅組建過兩次而已,每一次都是執行極其危險的任務,進去死營還能再出來的人十不存一,兩次都活着出來的更是僅僅三人,綜合能力最強的三人。
一位是靈元境二重的副統領,一位是靈元境一重的校尉,還有一位是煉氣境巔峰的千夫長。
就算是這三人,每一次都是命懸一線,在鬼門關前徘徊好幾次,有很大的運氣成分。
何況他們幾個都只是煉氣境武者,修爲最高的也才煉氣境六重,一次都是九死一生,三次定然有死無生。
但顯然,他們無力改變這種結局。
攻城戰還在繼續,在血月大軍不顧代價的瘋狂進攻之下,天陽將士死傷慘重,常州城牆都變得破敗起來,卻無人再退縮,以血肉築成更爲堅固的城牆,每當有人戰死或是重傷失去戰力,立刻就有別的將士頂上,不給敵軍半點可趁之機。
如果只有一方有死戰之心,一場戰爭會結束得很快,不會有多大的死傷,但如果雙方都抱有必勝之心死戰,慘烈的交鋒之下,就註定了屍山血海!
及至夕陽西下,常州城上城下,屍體堆積如山,血流成河,給這片地域染上了一層淒涼的色彩,雙方士兵都已疲憊不堪,許多人武器都彷彿握不穩了,但依舊憑着各自意志堅持着,浴血奮戰。
在激烈戰場的後方,有一支萬人規模的血月軍隊並未參戰,即使己方大軍久攻不下,損失慘重,都如腳底生根一般,紋絲不動地駐立原地,最前方一人端坐馬上,氣質陰冷,微眯着眼睛平靜地看着前方的激戰。
“差不多了,鳴金收兵!”月無辰朗聲開口,鳴金之音傳出,撐着疲憊身心瘋狂進攻的血月大軍開始如潮水般退去。
“啊!”
隨着後援退去,有些好不容易攀上城頭以及來不及撤退的血月士兵紛紛被斬殺掉來,屍體被拋下城頭。
“哦哦哦!我們贏了!!”諸多天陽將士歡呼不已,這一刻彷彿全身的疲憊都不翼而飛了,只剩下擊退強敵的喜悅。
這次血月大軍來勢洶洶,本以爲要守不住了,卻沒想到陽炎一來就穩定了軍心,一場艱苦的消耗戰役下來,血月一方率先支撐不住了,常州城終歸是守住了!
“趙子龍、秦子玉,你二人率一萬人馬追擊。”陽炎命令道。
“是!”二人重重點頭,急匆匆欲走。
“殿下我也去!”白羽忽然開口道,上陣殺敵對淬鍊劍道有極大好處,這一番殺戮他感覺自己好像隱隱觸摸到那層屏障了,需要趁熱打鐵。
“我和羽弟一起去,望殿下恩准!”陌影也主動請纓道。
陽炎看了他們二人一眼,瞥見八子雙仙的其他幾人也都一臉躍躍欲試的模樣,想來被血月大軍步步緊逼,血戰一場,心中都積壓着一股火氣呢。
“想去的都可以去。”陽炎淡淡說道。
“謝殿下!”衆人大喜,急忙一躬身,緊隨趙子龍和秦子玉二人而去。
只有千尋留了下來,她對殺戮不感興趣,也沒有主動追擊的熱情,這場戰爭並沒有改變她的心性,倒也算是頗爲難得了。
很快,北城門大開,一支人馬疾衝而出,如一杆長矛一般刺向來不及撤離的血月大軍,瞬間,又有鮮血給大地增添色彩。
血月大軍並不與之糾纏,且戰且退,天陽衆人自然不會善罷甘休,緊追不捨,愈行愈遠。
“殿下,我們就這麼追出去不會有問題嗎?須知窮寇莫追,您還讓那幾個小子也去?”薛鎮有些擔憂地問陽炎。
“此戰詭異,若有詐,所圖甚大,月無辰不會因小失大。”陽炎絲毫不在意,淡淡道。
薛鎮若有所思,林子瀟倒是明白過來,道:“所以殿下故意讓趙子龍和秦子玉追擊,並放任那幾個小輩,是爲了試探月無辰?”
“不錯。這一萬人他若吃了,便不可能再引本皇子上當,若是不吃,必定有詐。”陽炎並無隱瞞,點頭道。
衆人笑了:“殿下這是給那月無辰出了道難題啊,看來那傳聞機智若妖、詭計多端的血月十三皇子要頭疼一次了。”
千尋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小聲嘟囔着:“好陰險!”
……
“啓稟十三殿下,那支天陽軍隊一直對我軍窮追不捨,是否要將其殲滅?”血月大軍撤退途中,一名斥候從後飛奔至月無辰身前,請示道。
月無辰:“……”
“殿下?要不要殲滅追兵?”見月無辰沉着臉不說話,斥候只得小心翼翼地再問。
月無辰吐出一口氣,臉色微冷:“這個陽炎果真不能小看,簡單的一招追擊就給本皇子製造了一個難題。”
“不過,要是這麼容易就被你難倒,本皇子早就不知死在何處了。”
月無辰冷笑一聲,道:“不能一口吃了,卻也不能讓他們囫圇個回去,傳令下去,放棄所有傷殘士兵,陷陣營斷後回擊,其餘各部加速撤離!”
“是!”斥候快馬傳令而去。
聽着後面越來越遠的喊殺聲,月無辰率軍加速撤離,臉色陰冷:“陽炎,就讓這場大戰來終結你我之間的恩怨,究竟是你道高一尺,還是本皇子魔高一丈!”
……
“什麼!?血月丟下了所有傷員,只留一個陷陣營阻擊你們,其他大軍都快速撤離了?”常州城裡,林子瀟瞪大眼睛看着回城覆命的二人,問道。
“是啊,連只被削掉一塊皮肉的輕傷員都扔下了,那陷陣營倒是有點東西,區區五千人,跟我們硬碰硬竟然完全不落下風,他們的首領有靈元境八重巔峰的修爲,我們拿不下他,而且再打下去傷亡會很大,便只好先撤了。”趙子龍有些鬱悶地開口道,顯然覺得一萬人馬被區區五千人擊退很沒面子。
秦子玉卻是不服:“他們陷陣營的人個個精神充沛,靈氣澎湃,顯然不曾參戰,是養精蓄銳之兵,而我們的人剛剛經歷久戰,疲憊不堪,所以纔沒打贏的,但……也沒輸啊!”
沒有理會她的嘴硬,雖然她說的也是事實,但能以五千之數讓他們一萬之衆無功而返,也是相當大大的本事了。
林子瀟皺了皺眉:“這月無辰到底想做什麼?先是瘋狂進攻,彷彿要一鼓作氣連我們人帶城給吞了,卻還保留了這麼一股精銳一動不動,戰況正膠着時又忽然鳴金收兵,要說有詐,你們追擊而去,他們又丟下所有傷員加快撤離,而命陷陣營精銳阻截你們,分明不想被追上。”
薛鎮說道:“但要說無詐,我們這一萬人送上門去,光陷陣營的兵力就足以對付了,血月大軍人多勢衆,沒有不吃的道理,奇怪!”
“殿下,您怎麼看?”衆人眼眸望向陽炎,要說誰最能看穿月無辰的想法,在場之人非陽炎莫屬。
陽炎眼中閃過一道鋒芒,一字一頓道:“好一招以退爲進,輕易化解了本皇子出的難題,必然有詐,而且所圖甚大。”
“嗯?”衆人目光一凝,道:“殿下何以認定有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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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炎淡淡道:“爾等所惑不過月無辰丟棄傷員,以及命陷陣營阻截我軍的舉動,以爲他無心應戰,一心撤離,對否?”
衆人點頭,他們疑惑的就是這點,如果有詐,就算不想因小失大,也沒必要這麼做吧?直接撤離豈不是更好,這樣不僅損失了不少的兵力,還暴露了陷陣營的存在讓他們多做提防,更得不償失。
陽炎淡淡道:“看着吧,月無辰接下來還會有動作,屆時你們便會知道他意欲何爲了,現在你們只要提高警惕,注意風吹草動就行了。馬釗留下,其餘人先退下。”
“……是。”衆人有些失望地告退,還以爲殿下會給他們解惑,滿心期待之下還是沒得到答案,弄得他們心癢癢的卻不給撓,真得多謝他皇子的身份。
只是,殿下單獨要對馬釗談什麼,居然還要避開他們?
“殿下有何吩咐?”其他人離去之後,馬釗有些疑惑地問道。
“月黑風高夜,注意點。”陽炎若有深意地說道。
馬釗一雙眼睛驟然銳利了幾分,嚴肅道:“殿下請放心,末將的眼睛和耳朵好使着。”
“那就好。”陽炎淡淡道,並不懷疑他的話,別忘了他以前是做什麼的。
……
不知是否應了那句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今夜無月,常州城除了點點火光,一片漆黑,冷風吹拂,寒意滲骨,令人手腳發抖。
一襲黑衣在夜空中掠過,翻入一間房屋,除了一縷極淡的芳香迅速消散,不留絲毫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