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宮殿極其熟悉,正是天陽皇宮的金鑾殿,文武百官均在,當代陽皇也在九階之上,對着他頷首點頭。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太子炎,溫良恭儉,朕近日身體不適,力不從心矣,恐誤朝政,今傳位於皇太子炎,望不負江山社稷,天下太平!”張德昌尖細的嗓音傳遍金鑾殿裡裡外外,響徹四方。
禮樂奏響,鐘鼓齊鳴,文武百官整齊劃一地跪拜,高聲道:“恭請太子殿下接替皇帝位!”
陽炎愣住了,他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的,不知何時已經與陽皇一模一樣,九爪金龍袍、金龍帶、金龍靴,所缺的不過是帝王最尊貴的象徵——十二玉旒金龍冠!
以及,傳國玉璽!
這兩樣,都會由當代陽皇親自交接給他!
他將接替皇帝位,成爲下一代陽皇!
開創天陽皇朝歷史新的篇章!
陽炎緩緩閉上眼睛,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血液流速在加快,就連呼吸都顯得急促了一些,這一切的一切,都顯示出他內心的不平靜。
這一幕,正是他內心深處從未變過的渴望。
皇位!
所有皇子都夢寐以求的至尊無上的榮耀,就這麼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有那麼一瞬間,陽炎甚至忘卻了他現在經歷的一切,其實都只是玉泉臺幻境的考驗。
眼前這一幕,那耀眼的位置,不正是他一直以來追求的麼?
“恭請太子殿下接替皇帝位!”久久不見太子殿下有動靜,羣臣起身再拜,高呼道。
九階之上的陽皇也難得地露出和藹的笑容,朝着他招手道:“吾兒,快上來!”
“恭請太子殿下接替皇帝位!”文物羣臣三跪拜,呼聲之高足以淹沒人的理智。
“呼~”
陽炎緩緩吐出一口氣,眼睛睜開,帝王之威逐漸瀰漫開來,贏得羣臣的敬畏之心。
禮樂聲中,陽炎走在宛若黃金雲彩鋪就的豪華地毯上,一步一步,最終登上了九階之巔。
“朕的江山以後交給你了,莫要讓朕失望。”陽皇開口說道,即欲摘下頭頂的十二玉旒金龍冠。
“慢。”
陽炎突然打斷了,目光清明一片,卻如利劍一般刺痛人的眼睛。
“吾兒要做甚?”陽皇臉上的笑意消失了。
殿中羣臣也擡起頭來,目光冰冷地注視着他。
“這個位置,本宮早晚會坐上,何須在乎一個虛假的。”陽炎語氣凌厲地說着,一掌轟在那誘惑至極的龍椅上。
頃刻間,那象徵着至高權威的龍椅四分五裂。
也在這時,陽皇突然消失不見,文武百官也都消失了,就連金鑾殿都不復存在。
陽炎又穿回了本來的衣服,發現自己來到了一片浩瀚星空。
無邊無際的黑暗宇宙中,一顆又一顆明亮的星辰點綴着,美妙無窮。
“宇宙的浩瀚無窮無盡,巨大的星辰都渺小如星辰,何況人乎?”
陽炎默然不語。
“你看那裡!”
陽炎看了過去,之間一道道炫麗的流光劃過虛空,拖着長長的火焰之尾,在星辰之間穿梭,那是隕石,凡人也將之稱作流星。
但陽炎看到並不是流星本身,而是那不斷閃爍着的一幕幕畫面。
有嬰兒的誕生,到成長起來,鮮衣怒馬,意氣風發,轉眼到了老年,臥牀不起,憾然而逝。
隨即又是一個嬰兒的誕生,正逢戰亂,家破人亡,顛沛流離數十載,最後倒在流浪的路途上。
還是一個嬰兒的誕生,家庭頗爲富裕,自小練武,青年時成爲大陸第一高手,卻在一次突破中,天劫降下,剎那灰飛煙滅。
……
如此種種,陽炎幾乎忘記自己看了多少人的一生,酸甜苦辣、悲歡離合、生老病死,閱盡了人生百態。
但其實不過流星從眼前劃過而後消失罷了。
“人類,何其渺小,天道,又是何等偉岸,人定勝天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人再強,如何與天爭?”
陽炎冷聲說道:“武道。”
“不錯,武道確實可以讓人變強,但你再看那些人,他們修了武道又如何?所謂的天玄境強者,所謂的至尊境強者,不也一樣逃脫不了生死輪迴,千年以後,萬年以後,都只是一杯黃土。”
“天道,卻是永恆的!不論經歷了多少個輪迴,它都一直存在,不會衰老,更不會死亡,武道,能給你無限的壽命麼?”
“武道不能,那什麼能?”陽炎問道。
唰!
一道光束照射下來,陽炎腳邊出現了一條光明大道,通向不死不滅的永恆國度。
“踏上永恆之梯,你所追求的武道極致,權勢巔峰都不值一提,你將和天道一樣,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不死不滅!”
“不死不滅?”陽炎喃喃道一聲,腳步擡起就要邁入“永恆之梯”。
“……”
陽炎又收回了腳,冷笑道:“武道都做不到的事情,一個所謂的‘永恆之梯’就能辦到,你當本宮是三歲小孩麼?”
“武道無極,武道的締造者都不一定探索到了極致,安敢斷言武道不行?”
陽炎身上劍意噴發,霸氣側漏:“天下人都不行,本宮走給天下人看!”
最後一字落下,所有的一切都破滅掉來。
……
玉泉臺上,計時的香已經燒掉了一半,這一批五十人,也僅剩下了不到二十人。
陽炎五人,都還沒有從幻境中醒來。
越王世子等人一直關注着這邊,輕佻青年忽然笑了起來:“香都燒掉了一半了,這位太子殿下也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妖孽嘛!”
越王世子瞪了他一眼,道:“這一關的幻境最易勾起人心中的執念,執念愈深,越是會深陷其中,太子殿下現在還沒醒,正好說明他的武道之心堅韌無比,不是你這樣的有資格相提並論的。”
“不是!什麼叫做我這樣的!我可是十息之內就掙脫幻境了好吧?”輕佻青年爭辯道。
“你那是因爲心術不正,被踢出來的吧!”旁邊之人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輕佻青年:“……”
“都別吵吵,有人要醒了。”越王世子一句話轉移了衆人的注意力。
玉泉臺上,無名身體一震,眼睛猛地睜開,看了一眼還剩一半的香,鬆了口氣,捋了一把虛汗。
又見只有自己一人醒來,不禁得意起來:“小爺這回又能揚眉吐氣了。”
“你說什麼呢?”葉青的聲音突然響起,嚇了他一大跳。
“你是鬼啊!”無名拍了拍胸口,沒好氣道。
“做了虧心事的人才會怕鬼,你不會是夢到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吧?”葉青笑呵呵道。
哪知無名臉色一紅,眼神閃爍地嘟囔道:“幹你一銅錢事!”
葉青頓時樂了,擠了擠眼睛:“說說!”
無名翻了個白眼:“你咋不先說你的!”
“我嘛!沒啥好隱瞞的。”葉青隨意地道:“我找到了一片藥田,很多珍貴的靈藥,於是就開始煉製毒藥,煉着煉着,一張討人嫌的臉突然冒出來,我手一抖,藥爐就炸了,然後本公子就醒過來了。”
“呵呵。”無名臉頰抽搐,你這明目張膽地罵我是以爲小爺聽不出來麼?
“該說你的了!”葉青催促道。
無名不想說的,但葉青都說了,怎麼着也不能示弱啊。
於是豁出去了似地說了:“就是一羣女的圍着小爺跳舞,跳着跳着還把衣服全脫了……”
說到此處,他無力地聲明:“小爺當然是正人君子,絕對沒有任何不軌之心。”
“我信了。”葉青笑道,“你繼續說。”
無名鬱悶道:“然後不知道爲什麼,千尋姑娘突然出現了,罵了我一句登徒子就冷着臉走了,小爺當然得追啊,好不容易追上了,你猜怎麼着?”
“咋了?”
無名一臉幽怨地看着他道:“我扳着她的身體轉過來,居然是一個王八羔子的臉,當場小爺就噁心吐了!”
“哈哈哈……”葉青大笑起來,忽然感覺哪裡不對勁的樣子,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本公子新研製了一種補藥,看你這麼虛,就大發慈悲幫你補一補如何?”
“別!”無名條件反射地往遠處一彈,說道:“小爺好着呢!”
“兩隻蒼蠅嗡嗡嗡叫個不停,煩不煩啊!”突然,葉雨凝冷冽的呵斥聲嚇了兩人一跳。
兩隻蒼蠅?叫個不停?難道是說我們?
葉青和無名看着彼此,終於確定自己沒有理解錯誤。
於是都無奈地閉緊了嘴巴。
那邊廂,葉雨凝說完之後就怔住了,沒有紅燭,就連房子都不見了,一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兩個捂着嘴的傻瓜白癡。
嚴重懷疑就是這兩貨攪了自己的好夢,啊啊啊啊!好想殺人!
葉青:“……”
無名:“……”
喂喂喂!郡主殿下有話好好說,這殺氣騰騰的眼神是要鬧哪樣?
還好,葉雨凝及時冷靜了下來,但也沒有好臉色給二人看。
第四個醒來的是水念予,她沒有陷入幻境,卻被喚起了一些潛藏在內心深處的回憶。
那炷香還剩四分之一時,陽炎也從幻境中出來了,看了一下剩下的香長度,沒有任何表情波動。
經此一關,他最大的收穫不是通過了考驗,而是對武道更深刻的理解。
這種理解短時間內可能體現不出什麼,但對陽炎以後的武道之路卻是大有幫助,因爲他將自己要走的路看的更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