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姬無憂、於道朋、房玄爲首的姬家、青城派、極樂門天驕們退出靈泉之爭,就像是鎮壓着衆人內心的三座沉重大山突然被移走了一樣。
霎時間,人羣的心蠢蠢欲動起來。
空氣突然陷入了沉寂與躁動中,氣氛越來越詭異。
畢竟,房玄等三人雖然被擊退了,那將他們擊退的黑衣青年、青衣少年和綠衣女子,依舊是他們不可力敵的存在。
但看起來,除了黑衣青年瞧着令人心中隱隱發寒之外,青衣少年和綠衣女子都是面善平和之人,應該很好說話,不會如房玄等三人那麼霸道無理,人們心中並無太多忌憚。
隨着貪婪在心中不斷髮酵,開始有人按捺不住了。
嗖嗖嗖!
數十道身影幾乎同時竄出,展開身法,爭先恐後地向着血泉掠去,空氣中道道殘影連成一片。
還在猶豫的數百人見狀,眼眸閃爍,又有近乎一半的人咬了咬牙,也跟在後面衝向血泉所在。
咻咻咻!
這時,空氣驟然變得鋒銳起來,一道道凌厲非常的劍氣飛射而來,筆直射入人羣的最前方的地面,連成一線,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劍氣帷幕。
“!!!”
衝在最前面的數十道身影感受到那幾乎盡在咫尺的劍氣鋒芒,瞳孔猛地縮成針狀,驟然一個急停,險險沒有撞上去。
好在後面的人也是及時發現了狀況不對,急忙放緩腳步,否則人撞人少不了有人被撞進那氣息可怕的劍氣帷幕中,那將會很慘。
眼看着就要享受到地脈靈泉的美妙,卻被突然的劍氣帷幕阻攔在外,衆人心中怒意升騰而起。
“你這是何意?”一名藍衣青年皺眉看向陽炎,極爲不悅地質問道。
那組成劍氣帷幕的劍氣正是陽炎釋放的劍勢形成的,此刻的他目光淡然地望着劍氣帷幕外面的人羣,略有些泛冷。
面對諸多不解和憤怒的目光,陽炎面無表情地幽幽道:“我何時允許爾等妄動了?”
“呵呵,這地脈靈泉又不是你家的,寶物見者有份,人人都可享用,憑什麼要你允許?”藍衣青年冷笑着道。
“就是!這寶物又不是你家的,你憑什麼阻攔我等?”
“還是檜兄明理,既是無主之物,當與衆人分享,豈可私自霸佔,此乃無德也!”
“自古寶物有德者居之,汝這般自私自利,何敢以主人居之邪?”
“枉我方纔還爲你能戰勝喝彩,以爲你是一個仁義之人,沒想到也是一丘之貉,此等行徑,與之前那三人有何區別!我呸!”
衆人義憤填膺,紛紛對着陽炎指責怒罵起來,彷彿他有多麼十惡不赦。
瞧着這羣在房玄、姬無憂和於道朋的淫威下沉默是金,不敢流露出半分不滿的人,此刻像是變了個人一樣,義正言辭地潑婦罵街,百般數落,實則不過是內心的貪婪作祟罷了。
陽炎無動於衷,他從未認爲自己是仁義有德之人,也不認爲自己與房玄等人有多大的區別,因此這些言語對他沒有絲毫殺傷力,只讓他覺得可笑。
無能者的狂怒,何須在意?
感覺到輕輕拉扯衣袖的玉手默默鬆開,陽炎終於沒有繼續沉默,他的嘴角浮起一絲譏笑。
這些人先前不敢反抗房玄等人,此刻卻理所應當地想要分一杯羹,不出力就要好處,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說夠了麼?”陽炎的聲音不含一絲一毫的感情,或許是剛纔一戰給他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或許是他不怒自威的強大氣場,又或許是他們一直在等他鬆口。
總而言之,隨着陽炎的開口,各種怒罵聲戛然而止,空氣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一道道目光熾熱了起來。
要妥協了麼?
藍衣青年等人心中暗道,嘴角不自覺泛起一絲得意的冷笑。
“要麼走進血泉,憑實力得此機緣,要麼滾。”然而,陽炎說出的話卻讓他們傻眼了。
走進血泉?
單是面前的劍氣帷幕就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了,進入其中還不知會怎樣,怎麼走進血泉?
滾?
那更是不可能!
“哼!那你收起劍勢,不準以任何形式阻攔。”一人冷哼着說道。
咻!
其他人正準備起鬨,一道劍氣從劍氣帷幕上呼嘯而出,那人完全來不及反應,就被劍氣洞穿了眉心,生機消逝。
死了?
人羣臉色突變,誰也沒想到看起來平和淡然的青衣少年,骨子裡竟是如此兇狠,那人不過是說了一句話,就被他毫不留情地斬殺了,從頭到尾沒有一絲徵兆。
那劍氣來的突然,那人死得也很突兀。
一條鮮活生命的消失,終於讓衆人醒悟過來,青衣少年並非真如看上去的好相與,下起狠手來,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一聲不吭,人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從這個意義上講,他比房玄更讓人覺得可怕,房玄殺人,被殺之人起碼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而且有機會被人救下,比如中年文士。
陽炎殺死的這人,只怕是什麼都不知道,而且也沒有任何活命的機會。
此刻,衆人再看陽炎的目光,已然多出了許多的忌憚以及一絲恐懼。
誠然,他們之前那麼肆無忌憚,是因爲君子可欺之以方,結果突然發現,陽炎不是君子,是梟雄,懼意也就隨之而來了。
誰還敢口出半句惡言?
“不敢?”衆人集體噤聲,叫囂得最厲害的藍衣青年也變得老實下來,陽炎輕蔑一笑。
“有什麼不敢的?有種的跟我一起衝!”一人咬牙喝道,到底是年少輕狂,當即就有十數人隨他一起衝向劍氣帷幕。
嗤嗤嗤!
“啊啊啊!”
十數人全力催動防禦,剛撞上劍氣帷幕,就臉色大變想要退回已然來不及,身體被劍氣撕裂得血肉橫飛,淒厲絕望的慘叫聲讓人牙酸。
這十數人放在外界都是名震一方的天才,卻在劍氣帷幕中不堪一擊,剎那身隕。
咕嚕!
人羣中吞嚥口水的聲音此起彼伏,這才真正意識到劍氣帷幕的恐怖。
很多人已經打起退堂鼓了。
“我檜擎修武四十八載,同輩爭鋒勝多敗少,區區一道劍氣屏障還阻攔不住我!”藍衣青年閉上眼睛,回顧昔日的風采,一種莫大的勇氣油然而生。
他的目光緊緊盯着劍氣帷幕,全身護體靈元催動到極致,手中赫然握住一杆品質不凡的毛筆,筆尖白色毫毛擰在一起如無堅不摧的鐵錐,隨着體內靈元源源不斷灌注其中,光芒四射,一股無匹鋒芒越發強盛起來。
“破!”檜擎怒喝一聲,手掌握筆往前狠狠刺出,筆尖點在劍氣帷幕上,鋒銳筆芒吞吐而出,企圖撕裂那密不透風的劍氣帷幕。
嗤嗤嗤!
無比激烈地碰撞消磨中,附近的劍光逐漸黯淡了下去。
檜擎眼前一亮,催動到極致的護體靈元包裹全身,暴衝而出,竟是順利穿過了那劍氣帷幕。
但他的護體靈元也已經是支離破碎,檜擎來不及欣喜,兩道劍氣從他身上呼嘯而過,護體靈元剎那粉碎掉來。
噗呲!噗呲!
一隻手臂和一顆頭顱高高飛起,鮮血噴濺開來,還未灑落在地就被劍氣連同殘軀抹除得一乾二淨。
嘶!
看到這一幕的衆人紛紛倒吸口氣,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那劍氣未免太恐怖了!
有了檜擎的前車之鑑,再無人敢冒險強闖那劍氣帷幕,一時間躊躇不前。
陽炎可沒那麼多時間陪他們耗下去,見衆人仍是不甘心,上前一步邁出,那靜止不動的劍氣帷幕彷彿活了過來,猛地撲了出去。
“快逃!”
衆人瞬間頭皮發麻,哪還有心思惦記那地脈靈泉,連忙拔腿就往回跑,頭都不回一下,只恨爹孃沒有給自己多生兩條腿出來。
很快,滿目瘡痍的荒原上只剩下了寥寥二三十人。
除了陽炎、水念予、秦宇三人,便是正在療傷的中年文士和二十來個沒有因爲貪婪衝上前去的人。
本來不只這點人按耐不住性子的,無奈剛纔那劍氣帷幕的反撲太凌厲,膽子不夠大的也都給一起嚇跑了。
這時,漫天劍氣突然消失不見,陽炎全身鋒芒內斂,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對着水念予道:“我們下去。”
“嗯。”
水念予螓首輕點,與他來到血泉邊上,感受着其中隱含的凶煞氣息,側頭看向身旁少年,平靜的眼眸中掠過一絲凝重。
這地脈靈泉長埋於古戰場地下,吸收了難以想象的血煞之氣,極爲可怕。
突然,陽炎感覺到一隻如羊脂白玉般柔軟滑膩的小手伸入手心將他的手掌輕輕握住。
扭頭看去,水念予蓮足輕移,與他緊緊並靠在一起,清香襲人,隨即一個堪堪容納兩人的水球包裹住他們的身體。
“走了。”水念予對着陽炎笑着說了一聲,水球裹挾着二人飛向血泉中心,緩緩沉了下去。
見狀,秦宇也不甘人後,直接是像一顆炮彈射入血泉中,極速下沉下去。
荒原上,剩下的人羣面面相覷,那三人就這麼下去了,那他們呢?
這時,中年文士氣息穩定下來,睜開雙目,彷彿有電光閃過。
氣血丹不愧是足可媲美三品靈丹的療傷聖藥,不僅剛纔那麼重的傷勢痊癒了,就連以前在體內留下的暗傷都消除了許多,身體狀態極佳。
看了一眼血泉的方向,那三人應該是已經下去了,中年文士沉吟片刻,起身向着血泉走去。
見到他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入了血泉,荒原上的其他人目光閃爍,心思活絡起來。
“這是默許了麼?”
以青衣少年剛纔的雷霆手段,如果不允許他們打地脈靈泉的主意,早就將他們攆走了,現在放任他們不管,其實已經很明顯地表明態度。
想到此處,衆人不禁苦笑,他們就這樣獲得了分享資格,之前的那些人何苦來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