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你這野道士敢小視本神,本神興起可招風引雨,怒時可淹河邊幾十裡地界,方圓三十里內,年年祭祀本神,歲歲禱告,小道士你可知曉。”河中鯉魚精似乎被陳景的那淡淡的語氣和話給激怒了。
陳景皺了皺眉頭,冷冷道:“你得了機緣不靜心潛修,卻興風作浪,還妄稱神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鯉魚精卻毫不在意地說道:“本神連河神都殺過,還怕什麼,那天本神以爲你這小道人已經死了,要不然哪會容你上了岸。速速離去,惹得本神興起,催浪淹了那河神廟。”
陳景握劍的手微微一緊,劍身一顫,卻又恢復平靜了。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看着那滔滔大河。
美麗的景象之下,往往有着致命的危險,鯉魚精就藏在這如畫的江河之中。
萬物有靈,草木魚蟲,花鳥獸石皆有得道的可能,河中有鯉魚成精,想來也不奇怪。
天色亮了,顏洛娘又與一羣小孩子來到河神廟中,想聽陳景講一些神仙的故事,想讓陳景表演法術給他們看。
陳景卻問他們有沒有見過妖怪。
他的話才一出口,一個個靜默不作聲了。
陳景微眯着眼,接着又問道:“你們都知道河中有鯉魚精吧。”雖是說你們,但是眼睛卻看着顏洛娘。
顏洛娘看看了河神廟下的大河,又看了看河神像,然後纔回答道:“知道。”
頓時一個個都看着陳景點頭,說見過。
卻有又有一小孩小聲道:“爹爹說那不是鯉魚精,是河神。”
剎那間,一個個又不再說話了。
看到他們這個樣子,陳景又怎會不知道他們已經當鯉魚精是河神了。
“它不是河神,是鯉魚精。如果它是河神的話,就不會一年要一個童男一個童女祭祀。”
顏洛娘突然擡頭看着那已經缺了一半的河神像,聲音不重,語氣中卻有着深深的怨恨。
陳景心中微驚,昨天晚上聽那鯉魚精說的年年祭祀,他還以爲是祭祀三禽六畜之類的,沒想到卻是以活人爲祭,心中頓時涌起一股殺意。他藉口說要修練,讓衆人離去。而他則坐在河神廟中以靈息洗練劍身,他決定要殺了這鯉魚精,然後再離去,算是除一害,也算還恩情。
月華白潔,天地披銀霜。夜將時分,河前村的人被洶涌的浪濤聲驚醒,初時都還不在意,只當天下雨了,但是聽了一會兒後就明白根本就不是,那洶涌澎湃的浪滔聲中,有着刺耳的尖鳴,還有着怪異刺眼的喧囂聲。
“這是河中魚妖發怒。”許多人心中立即想到。
有膽大一點的則出來尋找高地向河神廟方向看去,只見河神廟前有一人站在月光之中,一手在身前划動,彷彿凌空寫字作畫一樣,而河面上則有一隻如漁船大小的魚在翻騰着。在魚的上空則有一柄劍籠罩着淡淡的白光,在月光之中游走,那劍就像是一隻食魚鳥一樣,自高空刺下,又退回,又刺下,靈動無比。
而河中的巨魚在劍光刺下之時,掀起巨浪,瞬間縮回水中。
他們又怎會不知道那是人是陳景,只是此時卻一個個心中驚懼或擔憂,害怕陳景觸怒了鯉魚精,怕它興浪淹了自己的村子。害怕歸害怕,但內心深處卻又希望陳景能夠真的將那鯉魚精斬殺了。
戰鬥一直持續到天快亮了才結束,而第二天整整一天都沒有一人敢入河打魚。
直到中午的時候,顏洛娘來到河神廟前,她看着坐在河神廟的地上閉着眼睛打坐的陳景,等到陳景睜開眼睛時才立即驚喜的問道:“原來你的真的會法術。”說罷又指着陳景膝蓋上的劍,說道:“你這劍還會飛,像閃電一樣。”
陳景笑了笑,卻說道:“你們村的人都讓你來問什麼。”
顏洛娘驚喜的神色立即消失,微低下頭,低聲地說道:“大家讓我來問你,昨天晚上誰羸了。”
陳景絲毫不意外,微笑道:“昨天晚上誰也沒有贏。”
顏洛娘哦了一聲,又坐了一會兒,欲言又止,只是陳景卻已經閉上了眼睛,她站了一會兒後便轉身就朝河堤下跑去。
陳景靜坐養神,以靈息養劍。
晚上,月光如霜,河神廟前站着一個人,揮手間,一道匹練般的光芒破空而出,直向河面扎去。
又是一夜驚滔駭浪,河水漫卷。
第二天,顏洛娘一大早的就跑,她也不說別的,直接問道:“誰贏誰輸?”
“沒有輸贏。”陳景回答。
第三天晚上,月更圓了,天地間亮如晝,銀輝鋪灑,月華如霜。
這次的河浪拍岸聲越發的大了,不時的不聽到河中有怪笑聲,以及淡淡的劍吟聲,在遠處的高地,看的人自然是更多了,這河邊幾個村的人,無論男女老少幾乎都來觀看了。
只見天空之中一柄劍神出鬼沒,閃逝不定,一忽兒在前,一忽兒在後,有時像是一分爲二,有時又是拖出長長的光芒直斬而下。
河面上河浪捲起幾丈高,一條巨大的魚在河中沉潛不定,翻江倒海。
天還沒有亮,戰鬥纔剛結束,顏洛娘就來了。
陳景看到她有些躲閃的眼神,心中微微一沉,只聽她說道:“族長讓我問你,有幾成把握能戰勝。”
陳景沒有回答,那鯉魚精法力深厚,已經開靈百年了,若不是不會什麼法術的話,陳景根本就不可能跟他鬥法這麼久。
顏洛娘看陳景不說話,又說道:“族長說,你如果傷養好了的話,就請離去。”她看着陳景,雖然在說出這句話後,陳景臉上並沒有多少變化,但是她卻不知道爲何覺得他一定很不舒服。
她知道陳景是想一心除了這河中興風作浪的妖怪的,但是連續三天竭盡全力都無法做,如果是她是族長的話,就一定不會開口叫他走。
陳景微閉眼睛,一會兒後,嘆道:“好。”聲音有些壓抑。
他知道大家都擔心什麼,而他之前想要斬了這爲禍的鯉魚精,怎奈法力不及斬不了,連鬥三天,竭盡全力都無法做到,再鬥下去也是無濟於事。
當顏洛顏跑下河神廟時,陳景以他自己之前穿的破衣將劍裹好,站在河神廟前看着波濤起伏的河面,感覺受那腥味濃重的河風,心中嘆一口聲,轉身便走。
突然,河神廟中升騰起一淡淡的煙霧,越來越濃,陳景皺眉駐足。濃霧之中的河神像上突然走下了一個老人,手持一根一人高的幽黑木杖,身上的衣服與那河神像上雕刻的衣服一模一樣。頭髮蒼白,看上去似乎一陣風都能將他吹起。
老人喊道:“陳公子,慢走。”
陳景靜立月光之中,驚訝地看着,那老者又說道:“陳公子爲何如此匆匆離去。”
“我不離去,又能怎樣?”陳景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特別的氣息,不是修道者的那種清淡,也不是妖氣,而是那種看到天地山川草木類似的感覺。
他頓時想到了天地間的神靈,只有世間山河之神纔會有這種氣息。這讓他不由得又想到了亡魂圍攻千羅門的城隍,只不過城隍比這河神神位要高上許多。
“這河中有鯉魚精作亂,陳公子就真的眼睜睜看着他爲禍人間嗎?”
陳景回頭看了看那河面,說道:“聽說當年河神尚且被這鯉魚精殺了,我修行纔不過三年,又怎麼抵得過鯉魚精那百年法力。”
河神廟中的老頭微微一怔,隨之嘆氣,卻是一時沒有說話,陳景擡頭看天空中的月已西沉。轉身便走,朝夜色沉沉的河堤下走去。
就在這時,身後河神廟中又傳來聲音:“陳公子,你可願守護這一方水土。”
陳景停下,回頭看去,只見那老者正站在河神廟門邊,那似乎一陣風都要吹走的身體此時竟有一種厚重的感覺。
“若是有這能力,自然願意護一方水土。”陳景回答道,轉身就又走。
“陳公子慢走,我想你也知道我是什麼人,我只問人你,你可願受河神敕符,護佑一方水土。”
陳景再次停下來,老者繼續說道,說道:“老朽便是這繡春彎河域的河神,一百年前被一頭惡蛟擊傷,五十年後才略恢復,卻又被河中鯉魚精給擊敗,時至今日,只怕再也不能恢復了,老朽想將這河神之位傳於你,陳景還請看在河前村的份上,受了這敕符吧。”
陳景不由得想起在千羅山看的一本書,那書寫着:“據傳,三千年前,天庭昊天大帝分封天下神祗,定仙神品級,皆有敕符爲憑。”
“難道這是真的。”陳景心中想着,卻只是微微一笑,說道:“若得神位,一生終受制於敕符,我修的是仙道。”話落,轉身就要走。
河神廟中老者卻快速的說道:“老朽還有一言,陳公子慢行。”
陳景靜立河堤邊上,老者說道:“若得神位,可與天地同壽,修仙道也至多是修個長生不老,並無差別,且仙道難成,陳公子爲何捨近求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