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騰身之間遁上了雲頭,一眼看去,千里冰封。
在離北海與中元兩座軍營不遠處的地方,正有一個男子扛着一個女子在雪地上走着。他記得那個男的名叫董程,也是臥虎城來的,而那女子則北海軍營這邊的,他剛纔直入北海軍營時,那個女子被他擊傷了後逃走,只是沒想到現在卻被地董程抓住了。
“你要把我帶到哪裡去?”那被扛在肩頭的女子說道。
“我家。”董程道。
“你要吃我?”
“你既然要吃我,我當然也要吃你。”
那女子沉默了一會兒,感嘆道:“想不到我七夕吃了無數的靈花異草,到頭來居然要被你吃了。”
聲音順着風傳入陳景的耳中,他沒有去在意這兩位之間的事,之前他沒有殺那個自稱七夕的女子,也沒有殺那鮫人,並不是他們神通大能逃走,而是陳景故意放他們走。
當時他直入北海軍營時,看到那三個被殺了的臥虎城神祇,他的心中竟是並沒有什麼憤怒,即使是那鮫人與那個七星蟲化形的女子對他出手,他也沒有半點殺他們之心。
只是他覺得作爲一個身懷神通法術的修士,不應該再參與到凡俗界的征戰之中來。想到這裡,他突然覺得天下凡俗間的亂相有很大一部分是來自修士及神祇。陳景知道很多神祇參與到凡俗間的戰爭當中,就是爲了得到了更多的信仰,希望通過這種方式集納更多的人間信仰,並以此來提高自身的法力。
“這樣做是不好的。”陳景心中想着,卻又說理不順思緒,一時之間心中紛亂,就像是人間的征戰殺伐一樣,他心中有數種話語在相互辯駁着。
轉眼之間已經到海域,海面的上空晦暗,隨時都像是要飄下雪花來。陳景並不認識北海龍宮在哪裡,但是他自有法術,只要一入海水之中就能感受到,神而明知的境界下,只要是水中的東西,只要是他想知道,他就能知道。
沉入水中,一念之間,已經隨浪而入深處。
海域深處黑暗而冰冷,只是之中深海之中並不安靜,看似黑暗而寂靜的水中不斷的響起各種聲音,那些聲音有些像是沉睡後覺醒,有些像是酣聲,還有撕咬聲,更有些是臨死前的慘叫聲。
這些聲音自然不是一般修士所能聽到的,凡人不能聽到,即使是修士也難以從沉寂的深海之中聽到。
陳景落到了海底,在他面前是一座巨大的冰山,冰山之上有一座門,門上有着“北海”兩字。並無別的文字語言,更無修飾之圖案,毫無一絲龍宮該有的奢華。
陳景去叫門,那門沉重的了無聲息。上面並無禁制,只是陳景並有憑法術去叫門,更是沒有直接進去。
他靠近那沉重的冰門,伸手在門不緩不急的敲了三下。並沒有聲音在水中響起,然而那門卻在一會兒之後打開了。開門的是一個老人,他開門後說道:“請跟我來。”
無論是聲音還是神情都不亢不卑,說完這後就在前面帶路,陳景說了一聲“勞駕”後也不再多言。
這北海龍宮看上去是新建的,裡面並不複雜,幾座簡單的大殿,但是陳景才一走入其中就有一種浩大的感覺。陳景立即明白這座北海龍宮一定是蛟龍王新手所建,裡面充滿了那種不甘平凡的高大道意。從這座宮殿之中陳景就知道這個曾經挾河浪而上崑崙的蛟龍王已經進入了一種神秘莫測的境界了。
當陳景來到蛟龍王的面前時,蛟龍王正擡頭看着宮殿的頂,陳景擡頭,看到了宮殿頂上有着一道道縱橫交錯的線條,其中每個線條相接之處有着一個個圓圈,圈中有着一個個名字,陳景一眼就看到了涇河、崑崙的名字在其中。以崑崙爲中心延伸開來,崑崙四周是涇河、青源、懷陰、南天的名字,又有幾個陳景不知道的名字。
“你應該也見過這個吧。”蛟龍王突然開口說道。
陳景微一愣,隨之便知道蛟龍王所指的是什麼,不由得想起自己囚龍井中所看到的那一張籠罩着天地的無形大網。陳景對那張偶然間看到的大網充滿了神秘感。
“我見過。”陳景回答道:“但是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
“這是周天星斗大陣。”蛟龍王說道。
陳景心頭一震,蛟龍王說的平淡,但是聽在陳景的心中卻像是一道霹靂劃過。
“這就是讓天地爲之改變的周天星斗陣圖?”陳景忍不住問道。
蛟龍王沒有回答,但是陳景卻知道這是,也不是。這即使是也只是周天星斗大陣的一小塊而已。
“你是來向我打聽葉清雪的?”蛟龍王突然問道。
“是的。”陳景回答道。
“我見過你的師姐,不過,她現在應該已經死了。”蛟龍王道。
“死了?”陳景緊緊的重複一遍,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雖然你師姐無論是天姿還是膽識在天下間都無出其右,但是她想在那充滿了劍咒的天庭之中活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蛟龍王的他的聲音就像是沒有包涵任何的感情,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然而陳景在這一刻露出一絲的殺氣,蛟龍王立即感應到了,他回過頭來看着陳景說道:“怎麼,想對我動手嗎,你可以試試你的司雨神碑能不能出得了這個北海。”
這是陳景進入這冰殿之中後蛟龍王第一次看他,陳景這才發現,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與當年自己是小河神,對方是涇河龍王時並無區別,只有更深邃了,除了當年擁用的堅韌驕傲之外,更添了幾分神秘。
兩人對視着。
最終是陳景低下頭,說道:“抱歉,因爲她是我師姐,所以……”
“她不是我師姐,你因爲你自己爲了救她付出的多了,甚至差點丟了性命,還讓許多去無辜的生命因此而死去,所以你師姐就必須要活着?容不得別人說半點你不想聽的話?”蛟龍王說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陳景說道。
“你走吧。”蛟龍王不等陳景說完便已經說道,話起話落之間,陳景已經感覺自己像是落入倒流的時光之中,不斷的後退,眼中的蛟龍王迅速的遠去,模糊,消失,最終呈現在陳景面前的是那一座深海之底的冰山,冰山上開出了一扇門,上面該着簡單的“北海”兩字。他此時才發現,這兩個字生硬的刻在這座巨大的冰山上有着一股沉甸甸霸道感,就像這完整的一座冰山中硬是被開出一座宮殿一樣。
剛纔的一幕宛若陳景的一個恍惚幻象,就像是他根本就不曾進過這座北海宮殿,不曾見過蛟龍王,也不曾有過一個老人爲他開門。
陳景又站了一會兒後,騰身便離去,他知道,自己與蛟龍王的那一絲香火情份沒有了。回到了海面之上,感受着虛空之中若有若無卻又無處不在的信仰之力,他的心情才平靜了下來。他自海域之中上了岸,走在冰封的大地上,進入了北海國的厲海城,又從厲海城出來,一路朝中元國而走,路上看到了中元國與北海國仍然在征戰着。
在陳景離開時並不遠的戰場上,雙方正在進行着殊死的拼殺。
無論是中元國臥虎城的吳士奇還是這個北海國的將軍,他們都不會法術,但是他們不知從何學來了這種排兵佈陣之法,即似法又不似法,全靠平日裡的演練與臨場時雙方將軍的調度,讓他們合地勢之險要結人氣之勇武,形成一股天威般的勢頭。陳景當然能夠透過那生出的雲氣看到撕殺中的兵士,他們個個勇武,個個都是年輕的小夥子。沒有一個人與對方是有深仇,卻在這是以性命相搏。
“他們因何而戰?保家?衛國?又或是爲君主而戰?”陳景說不清楚,他的心中又突然劃過一句話:“一個國家的興盛,必定要付出許多的無辜百姓的性命,一個國家的消亡同樣如此。”
他舉目四顧,天地一片蒼茫,遠山近水,花草樹木,蟲鳥魚獸人,在他的眼都像是一樣的,不分高低,又或者都變成一個個符號在天地間或是靜止,或是跳動。只是無論是靜止還是跳動,都改變不了他們是一個符號的感覺,並且這種感覺越來越重,冰冷而遙遠。
風中突然飄來一道笑聲,這笑聲充滿了輕鬆快樂的感覺。
他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在一座離戰場很近的山上,正有兩人斜躺在一塊被風雨沖刷的平整而乾淨的石塊上有說有笑,他們像是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山腳下正有兩國軍隊在撕殺,也像是沒有聽到喊殺聲震天響。在他們旁邊有些不怕嚴寒的花開着,被他們隨手扯下一朵,摘成一瓣瓣,香在他們指尖縈繞。他們是快樂的,是無拘束的,是甜蜜的。陳景能感受得到。
陳景認得他們正是之前的千里草妖董程,和自稱名叫七夕的七星瓢蟲精,兩個原本應該是生死大敵的,現在卻躺在一起的曬太陽了。
他們之間產生的溫暖像一團春風一樣,讓陳景眼中的一切又融解,變得生動起來。
他腳下雲氣散去,落在大地上,感覺着地面上的冰寒與潮溼,一步步的遠去。
天地間名處有神祇顯露神異,集納衆生信仰。
開壇講法,座下妖靈精魅雲集。
在崑崙之中時因爲要破崑崙大陣,所以陳景向天地召告,自封司雨之神,又封了那些前來救他的人爲座下神將。其中大紅蝦得了南天神石,掌了南天河。貝殼得了青源神碑,掌了青源河。山猴鬆清得懷陰神碑,掌懷陰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