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用根本就聽不到這突然出現的聲音。
陳景也不擔心他會突然闖進這吳府之中來,自紫微大帝分封十大神將來,承天效法殿中雖然沒有分,但是規束各城城隍和座下神祇的法度卻也更加的嚴密了。
紫微大帝宮中有《紫微示諸神書》,青華宮有《青華輪迴律》,神宵玉清府有《神宵玉清則》,可除這三殿之外,真正最爲嚴密的則是《承天效法條律》,簡稱《天條》,其中就有一條叫“神,非請不入家宅。”
所以陳景不出去,他也不會進來。
吳大用求着陳景求他父親,陳景則說自己並不能救下他父親,無奈吳大用一直跪於地,後又一家人都跪於地。陳景最後只得說:“有機會便救出你父親。”
吳大用立即大喜,說要爲了陳景立長生牌位。陳景倒沒說什麼,只是又說了幾句讓他寬心之類的言語便出去了。
吳大用一直送陳景出了府,門外雖然不是臨江城主街,卻也有人流不息。吳大用沒有看到大門街中央站着的一個人。此人是陳景所認識的,在霸陵城中就認得,自號納蘭王。
陳景看了他,卻也不說話,只是自顧自的朝城外走去,納蘭王在後面跟着。一直出了城了,陳景來到了一座坡上才停了下來。
陳景回頭看着就站在不遠處納蘭王,居然有一種往事如煙塵的感覺。
他沒有說話,納蘭王居然也沒有說話。兩人就這樣並肩站了許久,看着太陽從西墜便又離去。
納蘭王最終也沒有問關於臨江城隍消失的事,陳景竟也是一話未說。他們兩人都想起了當年霸陵城中的事,時刻近百年,仍是歷歷在目,所以他們在這小山坡上一站便是許久。
陳景走着,又想起吳大用的父親在那疑似九幽地獄的地方受苦,與及吳父的哭訴,心中暗道:“此獄若有,就當關押大奸大惡之人。”
只是他確實不知這地獄怎麼去,只知是在陰世。不由得又想到到了那個日耀帝君,據傳他是青華大帝的置於地獄的化身。只是他怎麼也不可能去尋他的,還有一個可能就是去找虛靈,或許她會知道。只是陳景才從她那裡出來,一時竟不想去。
又在人間行走一月有餘,體會着世間之事。
卻感受到但凡每過一處,必定有着不同的感覺,不同的神域,感覺也不同。有些如入水中,有些則如入泥中。
他細細的品味着,直到有一天,他從虛空之中看到一篇神則天條,若入了紫微宮神將的神哉,那麼他從虛無之中看到的就是《紫微示諸神書》,有着這《紫微示諸神書》的神域則如入水中,雖感到束縛,卻並不強烈,陳景心中想,紫微宮代表的是妖族,妖族本就崇尚實力與自由,不喜約束,這《紫微示諸神書》也只是一個寬泛的約章而已。
而《青華輪迴律》則更多是對自身戒律與及人間衆生的訓導,《神宵玉清則》則像是集天下道門戒律後改動而成的。只有那《承天效法條律》約束最重,最上而是對世間諸神的規章,那氣象,根本就不像是對承天效法殿座下的神祇而設,有着當做這天下神律的姿態。條條有理有據,但最中心之意便是要神祇遠離人間紛爭。
第一條神則之後都有着處罰。
神則篇後則是不在職的仙靈,最後又是對於人身死後魂魄不散的處置。
在許久許以前,衆生死後魂魄是會消失在這天地間的。後來幾場改天換地般的大戰之後,人死之後,魂魄便有些散有些不散了,再後來就有了惡鬼,直到輪迴一戰之中,巫族以身而化入天地,最後由后土畫出輪迴六道,只是那只是一個空空的架子,又在許多年後,由南落將那六道分化開。只是依然不完整。
六道生靈之間無法相互的輪迴,所以纔有了陰間的地府,地府便彌補這一缺陷,讓六道能夠正常輪迴着。可是南落一劍化天河之後消失了,諸天仙靈也都消失,地府之中根本就無人主事,六道雖在,卻無法正常運轉輪迴。
陳景對於這些不知道,突有一天,顏洛娘找上了他。要找他說難也不難,只需要在天地間喊着陳景的名字,陳景自然是能聽到,顏洛娘喊了,陳景迴應了,所以顏洛娘就找到了陳景。
她找陳景並非爲別的事,而是要陳景陪他去一趟轉輪殿。
他們便入了陰間。
而他們不知道,這天下又多了許多神廟,神廟之中所立之神將不是世間之神,而是那些在天河劫纔有的仙神。其中各大道觀之中,道祖聖像安然立於那裡。
天下間不知何時起有了傳言說曾消失於天地間的人總有一天會迴歸的。
這些陳景並不在意,在他心中,過去的人終窮是過增的人,這個世界不會倒退,逝去便是逝去,再重活,便是新人。這個世界上每天出生的生靈多不勝數,多出幾個過去的人又怎麼樣呢。
同時在天下間卻有一股小小的暗流涌動着,這暗流是一篇神文,說凡人在世間立善,可享福祿,可成仙神。這些話是由李櫻寧說出去的,他每致一處傳道之地便四處宣講,不知是什麼原因,他的身上竟是看不到一絲的法力波動,而當地的神祇倒也沒有在意他,但他精神狀態極好。這行善可爲仙神之事,是當年趙玉帛的妹妹趙玉妹在神廟上畫下十八層地獄後說的。李櫻寧在多年之後竟是分出了等級層次,行多少善有什麼功,這些彷彿連他自己都深信不己。大紅蝦這些睥匆匆見過他幾次,每一次都對他感到驚異。
陳景與顏洛娘走在陰間,顏洛娘身上穿的是好件陳景當年順河而下之時爲她煉製的法袍,她的模樣自然不會有什麼改變,歲月在她這等人的臉上已經無法刻上痕跡了。她已經脫胎換骨,比起那剛接任廣寒宮宮主之位時的堅毅外露,現在她已經有四分如月光般的清冷了。
“廣寒兩字佔盡清冷之意,你在廣寒宮這麼多年,人倒如越來越越像廣寒宮主了。”陳景說道。
“哦,像就好,我要是不像才奇怪了。”顏洛娘說道。
“這些年都過的得怎麼樣?”陳景問道。
“日日如一,月光相伴不離。”顏洛娘說道。
“孤寂?”陳景問道。
“不,很喜歡。這些年,唯一的牽掛就是要去血河之畔和三生石邊看看了。”顏洛娘說道。
她自入了這陰間,行於陳景的身邊仍是要落後半步。
陳景回頭看了看她,心中實在是覺得她的變化很大,又想了想她前性情,便又覺得正當如此的樣子。
兩人沉默的走了許久。
顏洛娘突然說道:“紫微宮的那些神將正在滿天下的捉拿一個長像像極了你的人。”
陳景笑了,說道:“那是我的元神化身。”
顏洛娘不理解他身爲神祇怎麼會有元神化身。陳景便將霸陵城中的兆先真人與那顧明微說了一遍。
顏洛娘在年小之時也是曾去了霸陵城的,聽到霸陵城中的變化之後她也久久不語,過了許久之後她才問道:“也不知霸陵城最終將走向何方。”
陳景說道:“我觀那霸陵已經有了自成世界的趨勢。若是不被大神通者毀去,只怕將要成爲小千世界了。”
“若真是如此,那便是天魔空間了。”顏洛娘說道。
陳景沉默了片刻之後,說道:“天地之間,既有魔物出生,必有其存在意義。天地是個大輪迴,衆仙諸神修行於世間,對於天地來說,與山川凡人並無差異,與魔物也無區別。時機到了,魔物也就出現了,若到了該滅亡之時,也自然就會滅亡了。一種生靈的滅亡,便有一種生靈的誕生。”
顏洛娘聽後突然問道:“天地衆生在天地間幻滅無常,那我們這些修行者會不會有一天再也無法修行了呢?”
陳景被她這一問,似是驚到了,沉默許久之後說道:“或許會有那麼一天。”
“真會有這麼一天嗎?”顏洛娘重複了一句。
“若有一天陰陽不衡,天下靈氣異化,那以靈氣爲基修行的修行者自然便要消失了。”陳景說道。
“這個應當沒有可能吧,即使這天地間靈氣變化,也非一朝一夕間的事,修行之人自然可以順應這種變化,並改進修行法門。”顏洛娘說道。
“這天地之事又如何說的清楚,若有一場大變,足以讓這周天仙神滅絕。”陳景說道。
顏洛娘聽陳景說得奪張,心中自是覺得不可能,這天下又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大變呢。即使是千年前的天河大劫也無法斷了天下間修行之餘的根基。其實陳景也覺得不太可能。她說道:“神與信仰之局漸成,以後當會更加鼎盛,此修行之道,只要人類不滅絕,神祇便能永存。”
“若有一天,人們的思想突然一轉變,不再信奉神明,那麼高高在上的神祇都將煙消雲散了,規則若成型,便連轉換的餘地都沒有。”陳景說道。
“會嗎,會有這樣的事發生嗎?”顏洛娘自是不信這些,又說道:“那我們又能活到那個時候嗎?”
陳景說道:“或許能,或許不能。我們若想在這大千世界長生下去那是不可能的。”
“爲什麼,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顏洛娘說道。
“不知道,那只是我的感覺。”陳景說道。
“那我們又當如何?”顏洛娘問道。
陳景沉默了許久後說道:“也許有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