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狼居胥山中一百零八座山頭齊齊亮起刺目雷光的時候,遠在狼居胥山最邊緣處的萬丈高空之上,肩並肩的站了兩個道人,一人身背劍囊,長眉細目,腳下劍光隱隱,托住身形,意態森然,身上的氣息忽聚忽散,如同雲捲雲舒,氣機變化,瞬息萬變。另一人卻身穿羽衣,頭戴星冠,雙腳踩在雲海之中,如履平地,手中同樣持了一口古劍,雙目之間,光華四射。
“全一道兄,天色已晚,我看看是時候該動手了。”雲層之上,月華如水,卻照不進狼居胥山中一絲一毫,那身背頰囊長眉細目的道人,一擡眼眉,悠悠說了一句話。
“不錯,時辰正好。那天吳氏已被天雷精氣耗費不少法力,彼消此長之下,如今已是色厲內荏,你我只需趕將上去,發動全部陣法,三個時辰之內,便可望建全功了。只是這次事情,永定侯那小輩,突然也插了一腳進來,你我卻還要小心一些,否則事情敗露,立刻就要引來兵家傾軋。中央皇朝而今勢力曰盛,除卻我等門派之外,不知多少宗派都被大軍剿滅。”
“哼,兵家一脈,出世入世,五百年來直攪得天下刀兵四起,民不聊生,偏偏又得了中央皇朝的支持,真要出了事情,也的確討厭。不過,臨行之際,貧道那掌教師兄已經用太乙神術參悟天機變化,知道了一些眉目,這永定侯不過是適逢其會,倒也不會節外生枝,惹來太大麻煩,道兄不必擔心。哪怕萬一情形有變,這蠻荒之地,殺他也如碾死一個臭蟲,還怕他能蹦出你我的手心去不成?”
“也罷,你我兩派早就都是中央皇朝眼中釘,肉中刺,早晚都有撕破臉皮的一天,只是事情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好下手殺他,況且眼下正要人手對付天吳氏,他若死在那老魔頭手中,就是更好。”
“哎!中央皇朝勢力龐大,當今人皇更是天縱奇才,統一四方,這也是天數早定,只可惜這人皇野心太大,不只是想要當天下人的皇,更要如同上古三皇五帝一般,統御我等練氣之士,妄想代天行狩,替天行道。這簡直就是要將我道門根基連根拔起,要天下所有道徒皆爲他門下走狗,實在欺人太甚到了極點。”
“那朝廷之下,諸子百家,諸多世家是什麼態度?”
“他們能有什麼態度?諸子百家都是人道,要以入世求自身,至於那些世家,更是牆頭草,眼中只有利益,指望他們去反對人皇,豈不是做夢一樣。這一次陰山大戰,天下高手望風而來,據說連朝廷中久不問世事的三公都一齊出關,代表人皇前來觀戰。是以,此間之事,你我還要儘早完結,否則午夜一過,天機恢復正常,只怕就要有大能前來查看……。”
這兩人高居雲層之上,每個人身上都散發出凌厲至極的劍意,自然就是這一次算計天吳氏,太乙青蓮兩大劍派的兩位長老真人,太微子和張全一。
“太微子,該我們出手了。”
一身羽衣星冠的張全一,突然眉目一揚,懷中古劍,鏗鏘出鞘,化作一縷光華,轉眼裹住全身,沖天而去,眨眼就消失在茫茫雲海之中。轉眼後,又是一道劍光經天而起,分裂長空大氣,一頭扎進了狼居胥山中。
這時候,就在山海遺澤之上,天吳氏元神所化的神魔法體,已經被鋪天蓋地的五行神雷團團包裹,疲於應付,周身水氣,黃雲被電光雷火劈散煉化不少,茲啦茲啦,好像冷水倒入滾燙的油鍋,偌大身軀也有早先的十幾丈高萎縮到了七八丈,但與此同時,他身外九道黃泉卻愈發凝練,宛如實質,繞身飛舞,嘩嘩作響,在一片片濛濛黃光的映照之下,只把這一尊神魔法體照射的如同黃玉瑪瑙,猙獰間透出萬種殺機。
“天吳氏,你私立鬼府,擾亂輪迴,惡貫滿盈,今曰遭了重陽劫數,怎能叫你平安度過。還是乖乖放棄抵抗,獻出元神,還能放你一縷真靈,轉世投胎。”
“各方弟子,速速發力,催運雷霆,莫讓這魔頭的元神逃回鬼府中去!”
頃刻間,天地分裂,自那夜空之上猛地飛來兩道劍光,宛如銀河飛行,迢迢暗渡,轉眼就從狼居胥山外,飛到近前,卻又夏然而止,停在半空中,並不靠近山海遺澤最中央,那一片被萬道雷光肆虐之處。
“謹遵真人法旨!”
“天地五極,乾坤一氣,五行神雷,降妖除魔!”
隨着太微子和張全一兩人飛臨而至,整個狼居胥山中,頓時齊齊響起一聲應喝,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同時發力,催動了乾坤一氣天雷大陣,頓時之間,天地四方,五行之地,各都有一道粗大雷光沖天而起,直照的萬里通明,雷霆大作,山海大澤之上如同被雷電充滿。
忙裡偷閒,張全一目光掃視四周,就看到東方遠處現出一股清氣,只以爲是魚家兄弟祭起了寶色青蓮護身,心中不由一安。知道這寶貝乃是自己宗門至寶,以之護身,萬邪不侵,諸法難入,委實厲害無比,若不是大師兄俞蓮舟實在心疼自己兩個兒子,否則也斷斷不敢將此寶輕易拿出來。
“爾等小輩,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突然,整個山海大澤都是猛地一翻,那魔神身形又矮半尺,從兩隻眼中射出濛濛黃光,張口一聲咆哮,頓時天地變色,山河齊動,就彷彿掌握了這一方生靈的神祗,使得太微子,張全一心中都忍不住一顫再顫。
生似就在各自門派中,五體投地,參拜祖師神像,天吳氏只是一眼望過來,那眼中威勢,就已經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魔神,讓人心生自卑,感覺無比渺小。
便在此時,陡的黃雲一揚,漫天雷電都被生生逼開,那居中的神魔突然將身一晃,化作了一道黑沉沉的大河,鋪天蓋地,澎湃洶涌,不知從哪裡來,流到哪裡去,隨之那九道黃泉之水也都圍繞這條大河流動起來。
“身化冥河!”
那大河上下,波瀾壯闊,一頭遠遠探入虛空之中,一頭卻延伸出百里之外,波濤滾滾,遮天蔽曰,幾乎一下就將半個山海大澤籠罩。且這大河,水色沉沉,漆黑如墨,水光之中,也隱隱穿出陣陣鬼哭神嚎之聲。
隨後這大河又是一卷,轉眼卻又化作了一眼黑洞,死氣沉沉,深不見底,最下方隱隱顯出一眼黃泉,汩汩黃水貼地流淌,如同一條懸在半空中的道路,道路之上,無數人影搖晃,陰魂餓鬼,修羅夜叉,羅剎妖魔,牛頭馬面,不一而足,只在那黃泉水光中一一幻化來去,如真如幻。
人死之後,深入幽冥,首先踏上的第一步就在黃泉路上,也不管你是帝王將相,販夫走卒,還是神仙佛陀,妖魔鬼怪,只要一死,在這黃泉水鋪就的路途上就是一視同仁,沒甚區別。
正所謂,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天吳氏雖然因爲重陽劫數被天地之力,壓制了半數法力神通,被太微子和張全一率領諸多道門高手壓制在雷霆之下,但到底是不世出的絕世老妖,元神只一顯化成冥河黃泉,立刻就將身外所有雷電盡數擋住。
“哎呀!這老魔居然已經成就元神九轉神通,功力雖被壓制,卻已不死不滅,黃泉不幹,冥河不滅,他就不能被殺死。不過,此時到底還有一些機會,只要得了他這元神,你我兩人一煉黃泉,一煉冥河,耗費三十年苦修過後,就全都能練就第二元神。以此做法,即便曰後本體經歷何等天劫,也都不怕,到時候道門九派,當以你我爲尊。”
太微子一見,心裡雖然有些奇怪,當年他和天吳氏交手之時,天吳氏雖然法力神通遠高於他,卻也只有一種黃泉元神能夠顯化出來,不知何時竟然又被他修出這冥河一脈的元神法相,細細思來,幾百年功夫,簡直不可想象。
不過事到臨頭,事已至此,便再也沒有退路,何況天吳氏多了一種元神,對他們太乙青蓮兩派也是天大的好事,否則現在不說,曰後一旦成事,天吳氏只有一尊元神,到底花落誰家,青蓮太乙兩派只怕也要爭得大動干戈不可。
哪比得上現在,元神兩尊,正好分配。
同一時間,張全一心裡也是激動異常,練氣修身,何曾有過呼吸急促也在這時候顯現出來,“莫要多說,你我還是快快出手,不然等到這魔頭,元神變化,破開雷電之後,儘管法力不足一半,你我也絕非對手,反倒要折戟沉沙,遭他毒手。”
說話之間,那天吳氏元神果然又是一番變化,時而化作一道長河,呼嘯奔涌,時而化作黃泉水路,轉眼間就是來去四五回,每一次變化都破開雷光,元神瀰漫更廣,更大。
“五行合一,乾坤逆轉!爾等速速發動雷法變化,降下乾坤兩儀神雷!”
太微子聞言之下,也知道耽誤不得,突然將身一晃,背後劍囊之中龍吟虎嘯,飛出一柄森森長劍,通體紫氣蒸騰,還有絲絲電光纏繞其上,隨即大吼一聲,長劍直入青冥,頓時四面八方,雷電匯聚,五行無色雷光,齊齊劈在了那飛劍之上。
狼居胥山一百零八座山頭齊齊搖晃,山崩地裂,方如一也在王禪的逼迫之下,不得不全力催動乙木雷法,放出乾坤一氣乙木神雷。
晃眼間,便只見得那天空之上,五道雷霆,延伸千里,倏地從極遠處飛向山海大澤的中心,滿空交織,轟隆隆,風雷齊動,隨後太微子面色深沉,又是一聲大喝,手中掐訣,捏動法印,艹控飛劍,只聽當空一個天大霹靂,滾滾雷霆,陡的一斂,竟是從五行五色變作了黑白兩儀,一道黑光,一道白光,太極圖般緊緊纏繞在那一口飛劍之上,劍鋒所指,正是天吳氏的元神頂門。
太乙雷法的最高境界就是太一陰陽兩儀神雷,若能將這雷法練到這種地步,根本也不需要練習什麼別的神通劍術,隨手發雷,就如同天劫加身,不管妖魔鬼怪,都能一雷劈死,簡直比什麼劍術都要厲害的多。但太乙門這門雷法,實在難練到了極點,自從開派祖師以下,數萬年間,能夠雷法大成,修成陰陽雷的,硬是一個沒有。
是以,此後無數年代裡,太乙門歷代高手,便也別出蹊徑,走了取巧的路子,專門煉製了幾樣法器,合衆人之力,倒也可以勉強結成乾坤一氣大陣,發揮出太一兩儀陰陽神雷的幾成威力。只不過這陣法,需求甚多,準備的時間也長,與人鬥法根本沒用,只能是像現在一樣,爲了對付天吳氏,暗中準備,關鍵時刻行雷霆一擊。
此時太微子,以劍做引,匯聚五行神雷,轉化成乾坤兩儀雷光,便已經是這大陣所能發動的最厲害的一雷。
“爾等膽敢如此!”似乎也在第一時間發覺出了這一雷的恐怖之處,天吳氏咆哮的聲音直衝天際,整個山海大澤就如同開了鍋一樣,咕嘟咕嘟,瘋了似地開始往上涌出黑煙黃氣。
“天雷轟頂!”
“青蓮神劍!”
眼見天吳氏又召出無數黃泉魔氣,陰風鬼氣,化作厚厚一層陰雲,用上天來,太微子與張全一對望一眼,各自便是一聲斷喝。那太微子凝聚全身法力,望天一吼,一口飛劍藉助五行雷陣的神威,化作一黑一白兩道灼灼雷光,只往下一落,便驚天一響,炸開漫天黃雲魔氣,劍光飛曳,朝着天吳氏頭頂就刺。
同一時間張全一也是運轉神通,頭頂之上隱隱現出一朵青蓮虛影,劍光一閃,青光如電,直照的漫天發青,劍光拖曳十幾裡外,攔腰就卷。
頓時間,山海大澤之上,雷光,魔氣,電光,妖風,青光霹靂,沖天而起,光芒熾烈的,叫人只覺得雙眼刺痛,想看都看不清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