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后以赤水爲中心,聚攏整個東夷一隅的山川地脈,法力神通簡直改天換地,但神通終究不敵天數,任他生前逆天改命,匡扶人道,輔助人皇統一天下,死後卻也只能勉強憑藉一身算計,保住他所留之物一個元會的時間而已,還遠做不到天長地久。
只等時辰一到,天下大劫再起,人道紛爭之時,天時地利人和,這封存在地脈深處的“風后秘藏”,就會被地煞之氣結合種種外力,直接出現在世人面前。
而現在,顯然時機已到,天下大劫將起,永定侯挾百萬大軍陳兵東海,佈下兵家四象翻天大陣,排山倒海,水漫金山,與此同時卻也將無量海水倒灌入赤水河中,一路逆行,震盪地脈。
看着腳下奔涌的洪水,越漲越高,自上游傾瀉而下的水流與倒灌的海水齊齊匯聚在這一處方圓不過百里的所在,滔天大水如同被冥冥中的一股大力所束縛,竟然就此不上不下。以王禪的眼力,射入水中,居然看不穿那地脈之上漂浮的黑氣,就彷彿是深夜之中,路燈再亮也只能照到有限的區域。
“這裡匯聚地脈加上赤水河的龍氣,總計共有八道,那風后以山川爲棋子,佈下八方陣圖,分別對應天、地、風、雲,龍、虎、鳥、蛇,能奪乾坤之造化。一入其中,若是沒有天大神通,根本無法出來。當年元屠老祖劫掠落日宮,還特意來過赤水河一趟,不過不知爲何,竟然言之聊聊,沒有什麼回憶。”
王禪見這一處所在,已經開始漸漸滲出地煞黑氣,心中暗道:“當初元屠老祖,給了風后森羅神碑,想來也是有心找他做個傳人,不想到頭來人道紛爭,風后身陷其中與大道無緣,結果早早隕落死去,老祖來此,多半也是憑弔哀思一番。只是不知道,我的出現,是不是也早被他們兩個預料到了?”
整整十二萬九千六百年過去了,連真正的歷史都湮沒在似是而非的“真相”之中,當年種種,除非是親身經歷過其中一切的人,否則任是王禪如何厲害,也不能在現在追溯到過去流逝的時光。
只能根據一些蛛絲馬跡,不斷的心中猜測着。
“洪水到這裡就上不去了,果然是大有古怪!”白素貞沉默一路,直到這時才長出了一口氣,似乎在心裡有了決斷:“那我們現在要做些什麼?是不是隻要風后秘藏出世了,這洪水就會退去了?”
“你先不要着急,惦記這裡的人多了,但真正有緣的卻只有那麼幾個,我參悟風后留下的那塊森羅石碑,知道這裡變化,非要內外交攻不可,地脈震動是一,外來的助力是二,這洪水雖大,現在卻還足以壓迫地脈,解開封禁。中間變化,我也看不清楚,還是先靜觀待變,等等爲好。”
王禪皺了皺眉頭,當下盤膝坐下,潛運心靈感應,默默算計了兩三個時辰之後,突地心頭一動,只感覺這赤水河與東海相交的地方,隱隱約約似乎正發生着什麼事情,與這世界中宛如彤雲密佈的劫數緊密相連,並且那東海深處也是潛流激盪,無數股強大的氣息,正蜂擁着順着赤水河逆流而上。
“似乎有些不對,你們兩個先在此等候,我去前面看一看。”
彷彿把握到了這其中的某些契機,王禪也不猶豫,只把身子一縱,射入空中,朝着東海方向就走。
一路上風馳電掣,過風陵渡,再往下一千二百餘里,沿途所見,王禪只看到赤水漫延,黑壓壓一片,洪水肆虐,如同汪洋四溢,且越靠近出海口的方向,水勢就越大越急,濁浪排空,陰雲密佈,雷霆電光幾乎貼着水面劈落下來。赤水河下游方圓幾十萬裡,近百萬裡的天空,全被一層層厚厚的雲氣所籠蓋,而下面也伴隨狂風暴雨,不知淹沒了多少土地牧場,捲走了多少牛羊牲畜。
“果然不對勁兒,不管東海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裡天象變化,絕非全都自然生成,反倒像是暗中有人作祟,借洪水漫延,興風作浪,如是這般下去,莫說三天,就是一天,小半個東夷大夏也要變作一方澤國了。只是這般大張旗鼓,淹沒衆生,那人就不怕被天譴麼?”
王禪便飛邊看,越看心中越是凜然。不論是哪個世界,傳說中都有洪水滅世之說,不管是大禹治水,還是諾亞方舟,天災之中爲禍最烈的往往都是**。但這樣大規模的洪水氾濫,一旦結合了天地變動,醞釀成形,想要停下來,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辦到的了,其最終的結果必然也是餓殍遍地,瘟疫橫行。
到底是什麼人,竟敢在這種時候,甘冒天下之大不韙,做下這等惡行?
身子貼近水面一掠而過,突然王禪眼前晃過一道黑影,隱隱間似乎就在那河底下面有一個巨大的身軀在水面上浮現了一下。這身軀肋生八爪,顏色青黑,背上甲殼大有畝許,張牙舞爪,似乎是龜蟹黿魚一類的水中精怪。
且這精怪也不是一個,偌大的赤水河中,每隔數裡就有一頭,每一次浮出水面,立刻天雷狂閃,暴雨傾盆,河面上涌起層層巨浪,小山般一座座朝前奔涌壓去,鼓盪着洪水以更快的速度逆流上行,如同大海潮生,一浪高過一浪。
“莫非是海中精怪水妖,趁亂進入內陸作怪?“聯想到之前自己感應到的那一股股強大氣息,王禪頓時就知道,眼下大劫興起,風后秘藏即將出世,東夷大夏首當其衝,正是來臨前得徵兆。而歷史上,每逢亂世,刀兵四起,必然就有妖魔鬼怪趁機橫行,借天災之力,彰顯魔道。
魔道修行,最重人心,即便是四海昇平,天下無事的時候,還要四處惹出許多爭端,何況天下大亂,**橫流。
身形立刻定在空中,“若是這幾隻水怪作祟,那還好說,只要一一尋到,殺了就是。只是這些水中精怪,動則成千上萬,若全都從東海之中涌了進來,形成氣候,只怕連大羅天仙都沒有辦法。”
心中正自想着,就要出手將水中那十幾頭精怪殺死,卻不曾想到,他這裡身形一定,目光流轉,那些水中精怪似乎立刻便知道不好,齊齊將身一沉,轉眼便沒入了水底,居然再也找不到一點痕跡了。
“怪事,居然知道逃走!”眼見那河中精怪全都消失不見,王禪將身落在一座山峰頂上。要知道這世界海洋的面積幾十上百倍於陸地,且物質豐饒,生靈無數,其中一些精怪雖然因爲水的浮力,往往都生的巨大無比,但個頭越大,卻少有智慧出衆者,只是天生神通,能駕馭水力,未曾化形前都是依靠本能在捕食和修行。
只有一部分有機緣撞到前輩練氣士的洞府,得傳法脈,早早開了靈智,或者拜在龍宮門下,被真龍點化,才明曉道理,知道主動修行。否則只能依靠自身漫長的生命,一點一點的苦熬,直到妖力產生質變,煉化橫骨,才能如人一般生出智慧。
這十幾頭精怪興風作浪,能在第一時間感應到王禪心中的殺意,顯然就已經不是普通的水怪了。
“前面這位道友,可是東夷此地的煉氣士?”王禪站在山頂,腳下水面上漲,眼見已經漫上了半山高處,天上大雨如注,電光霹靂,不絕於耳。
正在心中揣測事情真相,就聽遠處一座山頭有人說話,扭頭一看,只見大雨之中,一人橫空塌波而來,許是怕了天上雷電肆虐,因此身形只在山間蜿蜒飛掠,腳下浪花朵朵,人過處如在洪水之上盛開朵朵蓮花。
且這人身穿霓裳,卻還是個年輕女子,凌空飛行間,一隻手上還持了一柄紅色的羅傘,散發出濛濛光芒,擋住身下頭上雨水。
王禪目光如電,遠遠望去,不等這人靠近,就已經瞧出這女子年紀甚輕,正是豆蔻年華,雖然元神未成,但敢這等天氣中飛行,卻也修爲不淺,火候不錯。
“這裡洪水滔天,道友又有悲天憫人之意,何不施展神通,叫這大水退去?”這女子身形曼妙,手執羅傘,在水面上騰空而起,滴溜溜一轉,便落在山頂上,與王禪並肩而立。巧笑嫣然,容顏極美。
王禪目光一閃,道:“此乃天地劫數,早有前因註定,豈是人力所能改變。況且這一帶的煉氣士也不止有我一人,不也都沒有出手嗎?”
眼見這女子,來的蹊蹺,王禪心中忽然一動,立刻出言試探。
果然,一聽此話,那女子立刻一正顏色,“道友可能有所不知,這洪水漫延,實非天災,卻是**,我和幾位師姐一路從東海至此,對其中原因也只知甚詳,只是奈何法力不夠,杯水車薪,濟不得大事。方纔我見道友自上游一路查看,顯然心中也有計較,因此這才冒昧現身,想和你聯手將這場災劫消弭了。”
“哦?原來你是自東海而來,只是不知這裡面到底有什麼**?”王禪兩眼一眯,“還要請道友說個清楚。”
女子見王禪神色不變,彷彿不爲所動,心中頓時一急,當下也不隱瞞,“不瞞道友,我乃是東海蓬萊閣門下弟子。”說話之間,言語一頓,目光掃過王禪臉龐,見對方臉上仍舊沒有什麼變化,這才接着說道:“上古之時,人皇統一天下,風后以天**力,挪移地脈龍氣,將東夷之地一半的山川都置於赤水河兩岸,曾經駕臨東海,擒拿了龍族中的一位大聖,鎮壓在地脈之中,助他調和煞氣,梳理山川龍氣。如今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幾萬年,但東海龍族一直念念不忘,每到天下動盪之時,都要遣人來救。這一次也是湊巧,不知爲何,中央皇朝的永定侯,突然調集大軍,水漫鎮海山金山寺,百萬大軍佈下翻天大陣,幾乎攪動了整個東海,致使海水倒流直內陸,結果東海龍族十七太子便趁勢而起,連同手下十萬水軍,一起涌入了這赤水河中。”
“東海龍族?十萬水軍?這可就有些棘手了啊?”王禪心中一驚,“十萬水軍那還好說,但東海龍族,還是一位龍宮太子,那可真是天大的麻煩!!!”
自從這洪水突然上漲,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只是前些時候被天機反噬,傷了元神,他雖屢屢推算,卻始終不能知道根本,現在遇到這蓬萊閣的女子,一番話從頭說到尾,心中立刻就有了幾分明悟。
“十萬水軍“聽起來有些嚇人,但王禪卻明白這其中的底細,這世界廣大無邊,十萬大軍看着挺多,但一路涌進赤水河,漫延開來卻也並不算多。
何況海中精怪,固然強橫者不計其數,但湊數的也數不勝數,若是如同金須仙,水猿公這一類的妖中散仙,本身都有獨立的道統傳授,能煉製法寶,修成元神,莫說十萬個,就是十幾二十個,王禪也有多遠走多遠。但龍宮之中,龍子龍孫衆多,每一位龍子修爲到了一定程度,都有開府建衙的資格,門下水軍大多數都是依據秘法點化而來,雖有智慧,卻往往還不能真正化形,一個個半人半獸,魚頭人身的,對比金須仙這等大妖,完全是判若雲泥一般。
只是一共有十萬水軍,若依據龍宮秘法,訓練的如同人間軍隊一般,出則同出,入則同入,再有一頭真龍統領,密密麻麻,排兵佈陣,就算王禪法力在高,有堪比元神大成威力的黃泉槍在手,正面硬拼,肯定也要被打的死無葬身之地。
尤其是這龍族大軍,還是志在被風后鎮壓在地脈之中的那頭龍族大聖。一頭尋常真龍,已是要拿出全部心力應對,何況是一頭真龍大聖!!
大聖這種詞彙,遍數整個天下,也只有妖族之中那些有數的通天徹地之輩才能稱呼。就如同那一頭陰山腳下,連覆地神廟這等聖地都不願意去招惹的“天鵬大聖”,只要一想,王禪心裡就是一陣發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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