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曉玉如此極力推薦藺沫媚,不明內情的人還以爲她這是在舉賢薦能,想要爲上官席風推薦一位醫術超羣的世外高人呢!其實真正的目的只有她自己知道,無非就是想讓藺沫媚將這個燙手的山芋接下來,到時候浣妃若是死在她的手裡哼哼!藺沫媚,國君不讓你給浣妃母子陪葬纔怪!浣妃都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除非是大羅神仙,否則根本不可能搶救得回來!
當然,魏曉玉方纔所說藺沫媚曾救過一名女子的性命,這倒是如假包換的事實。只不過這個事實並非她自己親眼看到,而是剛剛聽上官禮忱說的,她只是負責將上官禮忱剛纔教給她的一番話一字不差地複述了一遍而已。而對於上官禮忱來說,他這樣做的目的可以說是一箭雙鵰:若藺沫媚果真救得了浣妃母子的命,那麼他將來就一定有機會證明這個孩子是上官席風的骨肉。若藺沫媚救不了她們那麼如魏曉玉的想法一樣,上官席風絕不會輕饒了她。所以無論如何,這筆買賣對上官禮忱而言都是穩賺不賠的。
這兩人都在心底打着各自的小九九,正被生離死別的痛苦折磨的上官席風和上官絡雲聽到這番話,卻無異於看到了一絲希望的光芒。因爲地點和場合皆不對,因此上官絡雲只得強行剋制着自己的情緒,而上官席風根本來不及辨別這番話的真假,便一個箭步衝到了藺沫媚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雙肩急切地問道:凝妃,皇后所說是真是假?!你你真的可以救浣妃母子的性命?!
藺沫媚略略有些遲疑,但如今是人命關天的時刻,因此她也顧不得被上官席風抓得生疼的雙肩,一咬脣角說道:“方纔妾身叫住國君,本意也是如此。皇后娘娘說妾身當初曾救過一個懷橫胎女子的性命,也是事實。因此妾身才想斗膽請示國君,能否讓妾身入內看看浣妃娘娘。然而”
凝妃娘娘!不等藺沫媚的話說完,上官絡雲終於忍不住顫聲開口,聲音中有着一絲令人動容的乞求,彷彿將藺沫媚當做了當世唯一的救星,“請娘娘救他們!臣弟臣弟”
是的,沫媚,請你救他們!請你救救大哥的妻兒!若你真的能救得了他們的性命,我願放棄與你之間所有的恩怨,從此再也不提過去的一切!
這些話上官絡雲雖然不曾說出口,藺沫媚卻一下子便聽懂了,也看懂了。因此她微微嘆了口氣,重新回頭看着上官席風說道:“但凡能救,妾身自然萬死不辭。然而國君想必也知道,即使是同一種疾病,不同的人也會有不同的症狀。同理,即使同樣是橫胎,情形也不一定完全一樣。換句話說,沫媚救得了那名女子的性命,卻並不代表妾身同樣救得了浣妃的性命”
是是是!朕知道!朕知道!儘管藺沫媚的說法十分含蓄,而且爲自己預留了足夠的退路,並未曾拍着胸脯保證自己一定可以救回浣妃母子的性命,上官席風還是喜出望外,下意識地抓緊了她的雙肩,口中一疊聲地說着,你方纔說的一切,朕都知道!不過既然你遇到過類似的情形,那麼就請你救救浣妃!若是救得了自然好,若是若是救不了,朕也絕不怪你,如何?!
是,當然不必怪這些無辜的人。反正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也不過是死馬當做活馬醫而已。行或不行,一切各安天命吧。
藺沫媚略一猶豫,毅然點頭說道:“既然如此,請國君放手,容妾身進去看看浣妃的情況再說。”
好,好好!人命關天,上官席風自然不敢再多做耽擱,立即鬆開了雙手,目送着藺沫媚進了內室。跪在地上的一干御醫心中自然頗不服氣,心說整個月水國皇宮之中所有的御醫都已悉數到場,卻還是束手無策,憑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娃娃,況且還是個弱女子,難道就真的有本事扭轉乾坤了?笑話!若是如此,還要我們這些御醫何用?
同樣站在一旁等着看熱鬧的魏曉玉在聽到上官席風的話之後,不由氣得連連跺腳,恨不得將他剛纔說出的話撈起來再塞回到他的嘴裡去!什麼東東?!若是救不了,你也絕不怪她!?那我費這麼大的勁幹什麼?等着浣妃被她治死之後,你再切了藺沫媚的腦袋爲她陪葬呢!你倒好,居然不怪?哼!我纔不信呢!浣妃母子若真的被藺沫媚給治死了,我看你怪還是不怪!
其實藺沫媚從進入內室到重新出現在衆人面前,前後不過片刻的功夫,然而等在門外的衆人卻覺得彷彿已經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尤其是對於上官席風和上官絡雲來說,就這片刻的功夫也是一種慘無人道的折磨。所以當藺沫媚的身影突然映入眼簾,兩人居然忍不住齊齊地舒了一口氣,然後幾乎是同時開口問道:“怎樣?!”
藺沫媚的神情之中依然有着一抹淡淡的遲疑,顯然對於浣妃的情形她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可是看到兩人那期盼的眼神,尤其是內室中浣紗奄奄一息的慘狀,她到底還是一咬牙說道:妾身可以一試!但是國君請您聽清楚:“遇到這種情形,妾身所用的方法乃是剖腹產子!”
什麼?!剖腹產子?!這四個字聽入耳中,不止是上官席風悚然變色,周圍所有人等更是齊聲驚呼,嚇得臉色都變了!剖腹產子這種事情在今天看來雖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而且正規醫院的醫療條件都比較先進,安全係數還是比較高的,絕大多數產婦都能平安生下孩子。可是在古代那種醫療條件之下,剖腹產子卻是一種聞所未聞的駭世奇聞!
想想看便會知道,一個人的肚子若是被活生生地剖開了,那麼這個人還有可能活命嗎?血也會跟着流進,氣也會跟着散盡,五臟六腑也會失去了天然的保護屏除了等死還能怎麼樣?這個凝妃簡直就是胡說八道,根本就是草菅人命!
然而聽到藺沫媚的話,上官禮忱還不覺得怎樣,因爲當初藺沫媚在鏡河國救那懷橫胎的女子之時,所用的也是剖腹產子的方法,因此他並不認爲這種方法是天方夜譚。而最高興的人自然莫過於皇后魏曉玉了。剖腹?虧她想得出來!救不了便救不了吧,大不了在衆人面前丟個面子,至少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可是如今藺沫媚,你死定了,哈哈!
衆人的驚呼聲此起彼伏,若要徹底安靜下去恐怕就不是片刻間的事。可是人命關天,卻是一刻也耽擱不得了,因此顧不得理會周圍還在不斷驚呼的衆人,上官席風緊緊盯着藺沫媚說道:“凝妃,之前你救的那名女子,所用的也是這種方法?”
是,藺沫媚毫不猶豫地點頭,國君想必已經知道,浣妃娘娘所懷乃是橫胎,因此除了剖腹將胎兒取出之外,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救得了他們母子的性命,至少,妾身沒有其他辦法!因此如今國君要妾身就浣妃,妾身必須先請示國君:“是否願意賭一賭?”
朕上官席風身心俱顫,根本不知該作何選擇!要說不願賭,自然不可能,因爲這是浣妃母子唯一的機會。可是若真的賭了,卻又賭輸了,那又如何是好?因爲一旦賭輸了,他會失去的將是他此生所擁有的一切啊!這怎能不令他痛苦難斷?
可是藺沫媚卻彷彿根本看不到他的痛苦一般,緊跟着追問道:“不敢請問國君,究竟賭是不賭?國君若願賭,沫媚便放手一試。國君若不願賭”
“朕若不願賭,浣妃母子會如何?”上官席風突然開口,打斷了藺沫媚的話,眸中閃爍着一絲堅定的光芒,似乎已經做出了某種選擇。
藺沫媚淡淡一笑:“不如何,等死而已。而且,不需要再等太久。”
上官席風一咬牙,接着問道:“那麼,你有幾成把握?”
藺沫媚微一思索,還是說得稍稍保守了一些:“六成。”
好,上官席風立即點頭,有些痛苦地閉了閉眼睛,“朕賭!你儘可放手一試!”
“妾身遵旨。”藺沫媚微微施了一禮,算是將這個艱鉅的任務接了下來,只是請問國君,萬不得已之時,國君希望妾身先保大人,還是先保孩子?
朕上官席風咬牙,滿頭冷汗早已涔涔而下,自覺做了這麼久的國君,還從未有過任何一件國家大事比得上今日這種情形更令他難以決斷!因而他突然第一次覺得,原來人生之中有很多選擇,比任何國家大事都更能讓他爲難,相比較而言,做一國之君便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麼困難了。
時間如此緊迫,藺沫媚根本不可能留給他太多的時間讓他去慢慢琢磨,因此緊跟着追問道:“保大人,還是保孩子?請國君示下,否則若真到了萬不得已之時,妾身會無法選擇!”
你不要逼朕!上官席風已經瀕臨崩潰,因而忍不住低聲吼了起來,一雙眼睛也漸漸變得赤紅,就要失去理智一般,朕朕
“國君!妾身也知冒犯了國君,但妾身卻必須逼國君給出一個選擇!”藺沫媚突然欺身而進,一把抓住了上官席風的胳膊,然後安慰一般依偎到了他的懷裡,將紅脣湊到了他的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了下去,“而且,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